沈潤麵沉如水,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你說本來快打起來了,後來不知怎的隻在衙門外靜坐,這必是有人指使,可確認了領頭人是誰?”
古戰知道殿下是想拿這次的領頭人開刀殺雞儆猴,吞吞吐吐地說:“當時五十幾個人,七嘴八舌亂成一團,領頭的到底是誰屬下真不敢斷定……”他覺得每一個都是領頭的,可這話他不敢說,那可是五十幾條人命。
然而擔心什麼來什麼,晨光聽了他的話,笑了,語氣輕緩地道:“也就是說,五十來個人,個個都是領頭人。”
輕軟的笑語,卻讓古戰的心裡打了個冷顫。
沈潤知她動了殺念,連忙起身:“我去處理!”
“不必去了。”晨光含笑阻止了他,轉頭,對著古戰淡淡地吩咐道,“你告訴丁振宇,衙門外邊靜坐的人和在彆人家窗下鬨事的人,全部抓起來,明日午時與他們心中‘公正廉明’的朱大人一塊問斬。”
“晨兒!”沈潤蹙眉,他不讚同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動手,愚昧是罪,罪不至死。
“事不過三,我已警告過他們,再有一次,全部處死,他們自己不珍惜性命,你又何必替他們惋惜?敢以命相搏,自是不怕死的,既不怕死,我便成全了他們。”晨光皮笑肉不笑地說,一雙貓似的慵懶眸子裡一閃即逝了陰厲,寒涼迫人。
“他們隻是普通的百姓,心智愚昧,受人蒙蔽,即使有罪,罪不至死。”
晨光冷笑了一聲:“當兵的是百姓,造反的是百姓,殺人的是百姓,禍害也可以是百姓,‘百姓’這個身份不是免死牌。”
“戰事剛歇,你在這個時候大量斬殺蒼丘百姓,你讓蒼丘人怎麼想?他們本就對你抱有敵意,這段時期的蒼丘人,他們隻願意聽自己想聽的,暗藏的敵意會讓他們助長流言,眾口鑠金,到時候於你不利的流言越來越多,越傳越廣,你要如何處置?難道把他們全殺了?晨兒,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因為意氣節外生枝,我也不是說不處置,殺幾個領頭的起到震懾作用就可以了。南邊還在打仗,動作太大容易激起蒼丘人的反抗,若他們因此起了對抗之心,紛紛投奔南邊的戰場,於我軍不利。”
“你的顧慮太多了。”晨光對他的瞻前顧後很不喜歡,“我不怕流言,正相反,我需要流言來讓蒼丘人認清楚我是什麼人,隻有見過血的人才會懂得恐懼,隻有懂得恐懼的人才能學會順從。”
沈潤凝眉:“你也該改掉你的嗜殺了……”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晨光沉下臉,冷冷的一句話截斷了沈潤接下來的所有言辭,“去!”她轉頭對古戰沉聲下了命令。
古戰不敢不從,偷偷瞟了沈潤一眼,見他隻是沉默,應了一句“是”,行禮後,退了出去,一麵往外走,一麵在心中感慨,陛下一句話,五十幾條人命明天就沒了,雖說那些人的確愚昧得惹人恨,可一下子全殺了,到底狠辣了些。然而陛下就是以“暴虐嗜血”聞名的,雖然日常相處中看不太出來很容易被忽略掉,可那的確是名揚天下的女暴君……他心裡亂七八糟的,很不是滋味。
沈潤的心裡更不是滋味,他不是可憐那五十幾個人的性命,他承認那些人又壞又蠢,他隻是覺得死罪太過嚴厲,且對她的名聲有損,最讓他擔心的是,現在是敏感時期,戰敗的蒼丘人心中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她的做法很容易引來蒼丘人的反抗,若再經有心之人推動,反抗她的人隻怕更多,到時候就算她再強悍,也難抵。
可是她不聽勸。
晨光看了他一眼,語氣放緩,肅聲說:“我懂你的意圖,可我有我的做法,我肯聽你說話不表示我允許你乾涉我的決定。”
沈潤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在心中輕輕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