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是真的看不了那個場麵,並不是像王立秋說的那樣,我膽小害怕,而是真的就是覺得那場麵揪心。
生產隊分肉自然是沒有太多的,一家隻能分到一斤來沉的羊肉和三斤沉的豬肉,額外是一點兒骨頭,內臟和蹄子因為太少,就直接平分給幾家困難戶了,年年如此,大家也沒有什麼不滿的。
這肉,大家都沒立馬吃,而是插進雪堆裡,等大年的時候吃,算是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自己養的牲畜,都是有感情的,原本打算宰殺公雞的,但是,我下不去手,三胞胎更是舍不得,半年來,三胞胎犯錯罰款的時候,多少次都是用給它們挖蚯蚓頂的賬,最後,我還是花錢買的村裡彆人的雞,隻是要求必須給我殺了。
現在可沒有白條雞一說,都是直接買火雞的,一塊錢一斤,我挑的個大的,得有七八斤,兩隻十五塊錢,就是大概估摸的,這家倒是挺願意幫我宰殺的,因為我沒帶碗過來,自然也就不要雞血了,這就直接歸他們家了。
我和男主人聊了會兒天,那邊婆媳就快手快腳的燒水將雞處理乾淨了,我挺慶幸讓他們給收拾的,這開水燙雞退毛的時候,那味道霸氣急了,夏天在院子裡還好,一會兒就散了,但是這冬天,那屋子裡都有味兒,但是他們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一般。
因為翻雞腸子實在是太麻煩了,我直接留給了他家,把他媳婦兒樂壞了,這收拾之後,稍微一炒,也算是一道葷菜了,我聽他娘說道:“一會兒收拾了先埋在雪裡,等三十再吃。”他媳婦兒歡快的答應著,拿著筷子就開始捅。
到了二十八這天,節日的氣氛更濃了,不管日子過得好不好的,都會開始發麵,現在發麵都是用的麵肥,就是之前發好的麵,揪下來一塊兒,留著用於下一次和麵的時候放進去,讓麵能更好更快的發起來,作用和酵母是一樣的。
發麵是為了蒸饅頭,這對於人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兒,因為這意味著來年的日子過得好不好。所謂的,蒸饅頭不是為了蒸饅頭,是為了爭口氣兒。等第二天一早起來,蒸饅頭,這饅頭一蒸完,萱萱騰騰的,破五之前,天天都會餾饅頭吃,代表新的一年裡,日子會蒸蒸日上。
我帶著一麻袋的饅頭到孤兒院,想要接吳老到家裡過年,但是,吳老拒絕了,他就和普通人家的老人那樣,覺得自己的孫子,誰給照看都不放心,必須自己親自看顧著,這些他撿來的孤兒,對他來說,那就是他的孫子孫女。
吳老神秘兮兮的將三個小包遞給我道:“這是我從上麵搶來的,給你家三胞胎的。”我笑著接過來三個寫著“為人民服務”的綠色斜挎包道:“裡麵裝的啥好東西啊,咋還這麼墊手那?(沉重)”吳老得意的笑道:“頭兩天我去政府要錢的時候,正趕上他們乾部發福利,就給賴了三份兒下來。他們竟然發麥乳精,這東西咱家那三個娃兒還沒喝過那,我能不要嗎?”
我知道這是老人的一份兒心意,自然不會拒絕,正要走的時候,潘建剛推門進來,手裡拎著個布包遞給我道:“俞兄弟,這是我們幾個的一份兒心意,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沒啥好東西,就是去泡子沿整了幾條魚,換了點兒布,給三個侄子一人縫了件兒衣裳,彆嫌乎不好,的確良實在太貴了,隻能整些土布的。”
這個包不大,但是我卻覺得很沉,他們現在的處境我能不知道嗎?去泡子沿砸冰撈魚,普通人做了,被抓住也就是教育一頓就完事兒了,但是他們要是被抓住,那基本就是完了,我眼眶有些紅,那句謝謝怎麼也說不出口,這真不是謝謝能表達的,我拍著潘建剛的肩膀,半晌才道:“潘哥,這話可重了,這些東西的意義,兄弟能不清楚?”
潘建剛咧著嘴笑道:“不嫌乎就好。”吳老揉揉鼻子,嗡聲道:“彆整那些虛頭巴腦的,都一家人說那些乾啥?趕緊回去吧,大冬天的,一會兒天就黑了,就你那騎車技術,我都怕你折溝裡去,快點兒滾吧!”我好笑的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