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現在很痛苦吧?”見到他這副模樣,五條悟慢慢笑了起來:“既然想死,哪有不痛苦的死法?”
他又握住太宰的手,又把槍重新塞回他手中,擺出個不倫不類的握槍姿勢,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表情無辜而又天真:“我都快不記得受傷是什麼感覺了——太久沒見過你的人間失格,我都快忘了無下限術式還存在弱點。”
砰!
他握著太宰治的手指,扣下扳機。
砰砰——
又是幾顆子彈入腦。
太宰治臉色慘白,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白發男人以一種快要折斷自己的姿勢向後仰著,幾秒後,他重新直起身體,眉心處的血洞已經消隱無蹤,除了沾染著血的白發,再也沒有一絲受過傷的跡象。
五條悟聳了聳肩,大笑起來:“啊,沒有用呢。”
這一幕簡直是隻有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今晚的星光確實很美。”他散漫地歪了下頭,換了個話題:“你之前說,你來這裡是要看星星?但我們運氣不太好,現在頭頂正巧有一片烏雲。”
太宰治垂著眼睛,大腦高速運轉,試圖擺脫這種困境。
“——領域展開。”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折了下手指:“無量空處——”
時間倏然被按下停止鍵。
尖銳而又空靈的長鳴,地殼碎裂,宇宙崩塌,一顆顆星球如玻璃彈珠般滾來滾去,鋪天蓋地的銀、狂亂的白、最後儘數歸為混沌,黑洞緩緩旋繞著吸收一切,太宰徹底僵住了,眼珠劇烈震抖,大腦一抽一抽地疼。
一時間天上天下所有事物的信息都灌入他腦中。
[什麼都能看見,什麼都能感到,各種情報永無止境。]
[動不了。]
“誒——”五條悟毫無意義地驚歎了一聲:“你會哭啊,明明之前被我撐開都沒有哭,結果腦袋被撐開反而哭了嗎?”
“好可憐啊,治。”五條悟舔了舔充滿汁水的荔枝:“看星星有這麼難受嗎?”
他又像一隻黏人的貓一樣貼了上來,尖尖的下巴在太宰治柔軟的發頂上蹭了蹭,以一種商量的口吻:“下次換種死法好不好?”
[不要死好不好。]
“跳下來以後你會變得很難看。”他想起了那天的夕陽,蒼藍色的眼睛空落落的:“所以不要再寫那種結局給我了。”
他說話的時候,太宰治被對方抱得很緊,緊到幾乎喘不過氣,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猶如棄貓般茫然的神情。
**
溫泉旅館。
太宰治交給夏油傑的任務很簡單,一旦五條悟離開房間,就立刻用咒靈操術聯絡他,但夏油傑完全提不起勁,甚至還敲開五條悟的門,蹭了一陣電視劇錄播。
他的底氣在於對五條悟的了解。
以這種情況,五條悟絕對不會選擇打擾自己的學生,他的分寸感向來體現在細節上——擁有看透一切的六眼,自然能看清學生的情緒,如果對方想一個人獨處,他自然會選擇尊重。
牆上鐘表的指針漸漸轉過一圈,夏油傑隱隱約約覺得出了點問題,按理說,這個時間太宰早就應該回來了,他又等了幾分鐘,走過去,用爪子拍了拍五條悟麵前的地板,示意他要離開了。
五條悟盯著電視,頭也不抬地:“再見。”
夏油傑回到太宰治的房間,又等了半個小時,到最後,他無奈地站起身,歎了口氣,顯出身形,手撐著窗翻了出去,向四周望了望,也向陡崖走去。
[雨下的好大。]
“太宰?”
夏油傑走近才發現太宰治全身已經濕透,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懸崖邊上,發絲淩亂地黏在臉上,遮眼的繃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開。
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身體卻持續而又微弱地發著抖。
“你怎麼了?”夏油傑驚疑不定地問:“你現在看起來很糟糕……”
“夏油傑。”
太宰突兀地打斷他,慢慢抬起頭:“恰好相反。”
夏油傑呼吸一窒。
他眼前的少年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竟然是快樂到了極處,總是一片沉寂的鳶色眼眸亮晶晶的,似乎終於多了些名為希望與期盼的存在。
太宰扯起一抹真切的笑容:“就在剛才,我知道了我的結局。”
[原來那個讓我深深豔羨著的太宰治——]
[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