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震驚了,剛想說點什麼,外麵的雨勢嘩啦一下又大了幾個等級,劇烈的風一刮,破屋子頓時濕了半截,他就又從地上撿起那塊破鐵皮,強行懟吧懟吧,愣是將那扇破門擠變形,勉強塞住了風。
“五條老師?”
五條悟扯出個乖張的笑容,下一瞬間已經閃身在太宰治眼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兩人挨得極近,太宰治略微抬頭,視線中隻有那雙稱得上“異常”的眼睛,美麗到毛骨悚然,簡直是直接對虛幻可怖的無儘蒼穹,上一次被這人扯入領域時那種恐怖體驗無法控製地翻湧上來。
“我可不記得有什麼爛橘子的人情足夠讓我去給誰當老師。”五條悟顯然注意到了太宰治溢出的那點情緒,手插在兜裡,站直身體:“你認識我吧,講講?這都是怎麼回事?”
太宰治麵無表情地和五條悟對視了一會,往前走了一步,驀地提高聲線:“你問我是怎麼回事?我還想問你是什麼回事呢!”
他沒給眼前這人說話的機會:“你不是有六眼?不會自己看嗎?說到底你才是咒術師吧——你們那些什麼術式神神叨叨一套一套的,上一秒我前麵的五條悟是個二十九歲的成年男人,現在你又是什麼情況?”
五條悟睜大眼睛:“二十九歲?”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滿身滿臉的粘液,睫毛上的粘液乾得快,已經黏成綹:“我冒著外麵這麼大的雨,找你找到大半夜,順便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五條悟:“……”
五條悟深受震撼。
*
“所以未來的我是什麼樣?”
五條悟窩在牆角的小床上,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交疊在一起,頭頂低瓦數的燈泡投下少許暗淡的光,那張床從他坐上去以後就顯得十分逼仄狹小,仿佛隨時都會垮,此時他猶如一隻好奇貓貓,饒有興趣地想從太宰治這裡挖點有趣的東西。
“一點變化都沒有。”太宰治說:“那張臉出去說他是高中生照樣有人信。”
五條悟啊了一聲:“這個,我很難變老的。”
其實變化還是挺大,太宰治有點心煩地瞥了他一眼。
將近而立之年的五條悟雖然還是不怎麼正經,但的確是個曆經千帆風浪不驚的成熟男人,行為舉止都有所保留,太宰治一直不太喜歡的自我也收斂了不少,如果說17歲的五條悟的自我是老子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妄,年輕氣盛無所不能,29歲的五條悟的自我,倒像是因為見了太多,知道有些事隻有他能承擔,從而懶得在意旁人怎麼想。
一對比就知道,那個五條悟,原來已經不再年輕了。
不再年輕指的不是容貌老去,也不是年齡增長,而是失去了年少時時那種年輕氣盛撞南牆也不知道痛的心情,也沒了那種人生特定階段特有的熱烈,29歲的成年人已經可以清楚冷靜地計算得失,適當止損,適可而止,不去強求,說到底時間還是能抹平一切。
有些東西還是死在了那個年齡。
太宰治在這個五條悟麵前一派坦然,問什麼答什麼,絕不隱瞞,隻是選擇性回答,反正他說的都是真話,五條悟的六眼也不是擺設。
至於這人到底怎麼想,他管不著。
“……你和29歲的我發生了什麼?”
“因為我不讓他出門吵了一架,他生氣了,連夜跳窗戶跑路了。”
五條悟心想這麼幼稚的事他現在都乾不出來,自己怎麼越活越或活回去了,聽著聽著,他又很糾結,太宰治字裡行間展示出的情景都超乎他的想像,反正他想不出來自己會和誰親密到這種程度——夏油傑沒叛逃前他倆都不至於這樣。
“然後?”
“觸手,捆綁,你們咒術師真的很怪。”
“這棟破房子是?”
“我家,未來的你也要住在這裡。”
五條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這時外麵一個驚雷,閃電一閃,屋裡的燈泡跳了兩下,“嘣”地一聲短路了,五條悟在一片黑暗中僵著嗓音反問:“我為什麼也要住在這裡?”
“因為這是我家,你和我住在一起。”
“……開玩笑呢?”
“我說沒說謊,你看不出來?”
五條悟長長吐出一口氣,人生頭一次嘗到這種崩潰,和咒靈詛咒帶來的心靈衝擊不同,而是一個17歲的DK知道自己未來是個糟糕透頂的大人,重新再看太宰治的時候,他的氣焰已經沒之前那麼旺,隻想著老子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做人。
那扇門被風刮得搖搖欲墜,五條悟和太宰治無聲的僵持了一會:“天亮了你去找人修。”
太宰治掏出空空蕩蕩的兜:“錢呢?”
五條悟把鼻梁上昂貴的小圓墨鏡又往上推了點,很是震驚,他這輩子什麼時候有人找他伸手要過錢:“未來那個五條悟沒錢?”
太宰治:“他靠我養,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