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1 / 2)

太宰治被揪住大衣拎起來,浸滿水的羊毛織物沉甸甸地壓在他身上,但喘不過氣的原因是背後那隻手力氣實在太大,衣領直往上提,勒住他的脖子,眼前轉著模模糊糊的色塊,前一秒肺部榨乾所有空氣,後一秒又被揪回生者的世界,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混蛋太宰,你哪天能不能不給我找事?”

太宰治趴在岸上喘息了半分鐘,翻過身,眼珠朝下瞥,對方和他一樣濕淋淋的,帽子拿在手上,不住往下滴著水,他將視線往上移,那雙鈷藍色的眼睛塞滿了暴躁,他清了清喉嚨,移開目光,中原中也頭發的顏色在夕陽裡麵刺眼到了極點,原本橘紅的色澤幾乎要燒起來似的。

“我讓你撈我了嗎?”

太宰治不耐煩地從地上爬起來,揣著兜往港口走,這次他入水的地點離大海很近,中原中也沉著臉,手伸進西裝外套裡摸煙,取出煙盒發現全部濕透,他重新將香煙塞了回去,幾步趕上太宰治,毫不客氣地拽住這人的領帶往後一扯:“說實話我也希望你趕快去死,但在完成今晚的工作前,你得給我活著。”

他一把拍開中原中也的手,臉上的神情既厭惡又嫌棄:“中也你覺得活著有意思嗎?”

“有意思,我又不是你這個自殺狂魔。”

太宰治垂下眼睛,視線落在身旁那人的發頂,中原中也還在拍他那頂黑漆漆的羞恥帽子,這一次他們簡直把彼此討厭進了骨頭,也虧得中原中也每次都鍥而不舍地把他從死亡線拉回來。

中原中也這些年變化不小,被他的自殺行徑額外增加了工作量,一開始這條蛞蝓暴躁得想用重力碾碎他的骨頭,現在居然也沉穩了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亂七八糟的惡習,香煙、酒精、飆車——

也越來越像他更熟悉的那個中原中也。

他其實不太喜歡和中原中也搭檔,對方也不喜歡給自己找罪受,除非必要他們很少接觸。

可是說他們不熟?那也不行,他連這個矮子戰鬥習慣和呼吸節奏都清楚,中原中也沒準是港口黑手黨最了解他的人,不管是習慣還是偏好,這一次他收下了這人從法國帶回來的伴手禮,認認真真地道了聲謝,反正也不鹹不淡地相處著。

信任倒也信任,中原中也打開汙濁以後隻有人間失格能作為製動器停下他,巨大的風壓下麵,他還是要任勞任怨地把這個小矮子背回據點,再順便把他的帽子也撿回來,隻是每一次他都覺得惡心,一個異能力約束裝置,活得再像個人,不也還是個怪物?

中原中也不緊不慢地和他並肩走著,把他撈起來以後似乎鬆了口氣,神情便透露出一絲懶洋洋的意味,他身上沒好的傷口被水一浸泡,又滲出點血跡,這人鑽進車裡閉目養神了一會,指了指後座的小抽屜:“繃帶在裡麵。”

太宰治取出那卷新繃帶,扯了一截,忽然猛地拉緊往中原中也脖子上一勒,絕對是能擰斷脖子的力氣,這人皺著眉頭睜開眼睛,臉色因為缺氧有些發白,眼神有點困惑,讓他想起那些會咩咩叫吃草的動物,或者是一條狗,接著他又加重了點力氣。

司機從後視鏡裡麵瞥見後座的景象,港口黑手黨的一位乾部正在試圖殺掉另一位,他嚇得一腳將刹車踩到底。

太宰治咚得一頭撞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忍了一會,伸出手,硬生生地卡住脖子上致命的繩扣,往外一撕,被太宰治擰得堅固無比的布料頓時繃斷成兩截,他也咳嗽了兩聲,嗓音被勒得有點嘶啞:“你要乾什麼?”

在下手回擊把太宰治打得失去半條命之前,他決定聽聽這個白眼狼的理由,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沒良心的東西?他簡直是匪夷所思,要不是他救了這人,不對,要不是他,這人早就死了無數次,他甚至懷疑太宰治就是仗著他一定會救他才這樣有恃無恐。

“我說過了吧,中也,我讓你救我了嗎?”

中原中也沒什麼情緒地扯了一下唇角,收肘朝身側用力一擊,他力道掌握得很好,說半條命就半條命,尖銳的骨頭擊中柔軟的內臟,他旁邊那人哇地一聲彎腰吐了出來,嘔吐得撕心裂肺,像是能吐出膽汁,他降下車窗,對著司機吩咐:“繼續開。”

太宰治吐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最多吐出了一些胃液,完事以後他去扯中原中也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擦嘴,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但也沒把袖子搶回來,說實話他覺得太宰治這人真的有病,救他不行,不救他也不行,偶爾他會腹誹太宰治是不是有點嗜痛的怪癖,但想了想這人平時的表現,覺得應該也不至於。

他不禁深刻懷念起以前的太宰治來,至少他當時病得還沒這麼嚴重。

當天晚上和他們對接的情報員是個新提拔上來的人,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感覺太宰治的心情又墜了幾個台階,其他人感受不到,畢竟太宰治什麼時候都活得令人敬而遠之,但他知道十五歲的太宰治其實沒有現在這麼陰鬱瘋狂,那會他嚷嚷的自殺都比現在富有生機。

太宰治心情極差的缺點就是讓工作變得無比壓抑,優點就是效率極高,部下們喘氣都不敢大聲喘,隻能聽見這人壓著嗓子發出一道又一道命令,中原中也處理另一邊的事,感覺下屬到他旁邊都會長長地鬆口氣,但那個情報員是被太宰治唯一強行留在身旁的人。

這人怎麼得罪他了?中原中也觀察了一下那名情報員,長相不錯,黑眼圈極重,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裝,按理說,這種類型的人第一眼不會招致太宰治反感,他有點同情那位倒黴蛋,但這點同情不至於他去插手太宰治的事情。

“阪口安吾是吧。”太宰治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之後和我去喝一杯。”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一邊扔掉沾滿鮮血的西裝外套,太宰治用來擦臉的袖口被子彈打了幾個窟窿,他一回來就聽見這種新鮮事:“太宰。”

“怎麼了?”

中原中也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首領讓我傳話給你,今晚他找你有事。”

太宰治垂著眼睛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你告訴他我今晚也有事。”

“我不是你們之間的傳聲筒,也不是什麼外賣小弟。”中原中也說:“你自己去和首領說。”

“你怎麼不讓森鷗外自己來和我說?”

那名情報人員的臉色像是煞白煞白,像是探聽到什麼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中原中也愣了愣,雖然太宰治和首領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奇怪,但這種明麵上的惡意卻是第一次顯露出來,在某一刻他覺得這人似乎要忍不下去,那種壓抑與憤怒幾乎要破開皮囊,滿是惡意地糊在他臉上。

“你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收斂一點,太宰治在心底將這幾個字玩味地念了一遍,什麼時候輪到中原中也來勸他收斂一點了?這個暴躁矮人蛞蝓現在裝模作樣地說些什麼呢?

經曆過一次的事,第二次就能發現很多端倪,森鷗外很早以前就為引來mimic做下了鋪墊,這一次他提前斷了織田作進入港口黑手黨的念頭,派去和紀德交火的人十之八九是中原中也,以紀德的異能力,哪怕是中原中也,也要吃些苦頭才行。

管他呢,這條蛞蝓死了更好。

但他真的快要忍無可忍,每一次去首領辦公室他都想一把火燒掉這裡,再往火堆裡扔幾捆炸藥,或者用手術刀割斷他的脖子,讓這人大動脈裡麵的鮮血糊上牆紙,連同那個異能力小怪物一起去死!

“太宰大人,我的工作實在太忙……”

“啊。”太宰治回過神,他瞅著阪口安吾打量了一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都在忙什麼?”

阪口安吾整理了兩下領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挺直脊背,是彙報公務的標準姿勢,他的目光謹慎地落在這位年輕的黑手黨乾部身上,想從他身上看出點蛛絲馬跡,但無論怎麼看,他都猜不透這人究竟是一時間心血來潮,還是真的知道了他的間諜身份。

他極力不去想太宰治臉上那種意味不明的微笑,這位乾部大人一直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沒被繃帶纏繞的眼睛被白熾燈映襯得愈發幽深,聽著聽著,他換了個更輕鬆的坐姿,兩條腿交疊在一起,腳尖點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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