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樂白本來自以為了解宋錦書的。
小姑娘懂事又乖巧, 什麼時候都是溫溫軟軟的, 就連自己之前態度那麼差的時候，宋錦書都可以對著自己保持招牌的彎眸笑。
微微一笑起來，眼睛就像是月牙一樣，怎麼看怎麼好看。
而且更奇妙的是，宋錦書身上總有一種很特彆的人畜無害的氣息。
哪怕是她懟人的時候都可以保持一臉無辜的樣子，渾身充滿了反差萌。
——但是, 不包括現在。
此時此刻的宋錦書，是曹樂白從未見過的樣子。
一向笑著的臉這個時候都沒有了笑容，大大的杏眼裡全是專注, 語氣也很是嚴肅認真，那種人畜無害的氣息也消失無蹤。
剩下的，全是凜然的味道。
明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 這個時候再說話，卻怎麼聽都讓人生不出一點點反駁的想法。
好像是……
天生的上位者。
不過曹樂白也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再重新認識宋錦書的時刻。
台上的法國教授並沒有停頓太久，PPT上的視頻儼然已經快要播放結束了。
宋錦書抿抿唇，再次叮囑了曹樂白一句：“曹姐你不用擔心，你還是做預訂的工作就行，其它的我都會解決。”
曹樂白強壓下滿滿的擔心, 衝著宋錦書點點頭。
癱坐在地上的雷宇達卻猛地瞪大了眼睛，低聲叫道：“宋錦書你瘋了嗎！你會法語嗎就在這裡搗亂！”
宋錦書理都沒理他，一腳踹了過去。
她這一腳並沒有收斂力量, 雷宇達更是被踹得措手不及, 連連捂著自己的腿還不敢叫出來。
宋錦書用眼角瞥了一眼雷宇達, 而後用手在脖子間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
雷宇達被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場內的負責人正急得團團轉，一個勁地吩咐身旁的工作人員快去聯係有沒有合適的法語同傳。
他心知肚明，今天他要擔的責任很大，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思考自己避免懲罰，而是儘可能地找到補救方法。
彆的不說，就衝著這場直播，網上現在估計已經在議論紛紛了。
正著急上火的時候，負責人就聽見自己戴著的耳機裡，華語頻道突然換了聲音。
不隻是他發現了，華國的學者們都是一怔。
“各位來賓好，由於會議初期的準備較為匆忙，剛才的華語同傳臨時出了問題。接下來由我為大家傳譯這篇學術報告，在此給大家帶來的不便深表歉意。”
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清麗卻又乾脆利落。
負責人卻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聲音的主人是宋錦書，而後眉頭都忍不住皺得緊緊的。
這個宋錦書不是西班牙語同傳嗎！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翻譯法語了！
而且宋錦書跑去翻譯法語的話，那等會誰來把西班牙語翻譯成華語？！
曹樂白的確是西班牙語同傳沒錯，但是她也隻擅長把華語翻譯成西班牙語啊，兩者並不互通。
這個宋錦書簡直是在胡鬨！
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而後連忙對著負責人道：“張哥，需要我去攔住宋錦書嗎？”
負責人再次皺眉思考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算了吧。”
他現在攔住宋錦書又有什麼辦法呢？
不照樣沒有法語同傳嗎？
還不如在這個時候就此祈禱宋錦書真的會法語，雖然這個想法一點點都不現實。
剛在心底裡歎了一口氣，負責人就聽到耳機裡那道清亮的女聲不疾不徐：“接下來，我們來看這一組數據。現代腦科學把人腦的工作過程看成是複雜的多層次混沌動力學係統，認為人腦思維過程中存在多層次混沌，通過混沌動力學研究分析腦模型的信息處理能力……”
負責人：“！！！”
在場的學者們也全都震驚了。
少女顯然很專業，哪怕是翻譯難度如此之大的學術報告，她都能做到妙語連珠。
剛才還眉頭緊皺、東張西望的場內學者們，這個時候慢慢都進入了狀態。
之前臨時出的一點問題，現在好像也都顯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宋錦書的翻譯很是地道，甚至連因為翻譯而經常出現的“翻譯腔”都沒有。
而宋錦書的地道翻譯，又讓根據宋錦書翻譯出來的華語進行同傳的曹樂白感到輕鬆了不少。
她也很快進入狀態，拿出自己的職業精神，將宋錦書翻譯出來的華語再翻譯成西班牙語。
場內的學者們也漸漸放鬆下來，跟著台上的法國教授的報告思考著、記著筆記，時不時地點著頭，不僅是對教授的報告表示讚同，也是對兩個同傳的誇獎。
而看著會議慢慢步入正軌，負責人卻一點都放鬆不下來。
現在是法語教授的學術報告，而教授的報告已經步入尾聲，得虧宋錦書臨時救場且表現很好，才能及時也準確地將教授的報告翻譯出來。
可現在的問題是……
負責人再次看了看二樓的同傳箱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宋錦書救得了這個場，等一會兒的華國教授的學術報告也沒什麼問題，可下一位就是西班牙教授的學術報告了啊！
曹樂白沒辦法完成西班牙語到華語的同傳，原本負責這個的宋錦書又要負責西班牙語翻成法語，那該怎麼辦？！
箱子裡，曹樂白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她咬咬牙：“宋宋，要不我來進行西班牙語到華語的同傳吧，你安心翻成法語就行，儘管我的水平可能不太夠，但是撐撐場子還是可以的。”
雖然這麼說，曹樂白心裡卻是沒什麼底的。
誰都知道這場國際會議究竟有多重要，她如果不能流利且準確地翻譯成華語，那……
那媒體會怎樣報道姑且不談，上麵怪罪下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但是宋錦書已經分身乏術了，這個時候顯然是完成比完美更重要一點。
宋錦書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趁著教授結束報告的功夫，關掉了話筒，而後對著曹樂白搖了搖頭。
“曹姐，不行的。這場會議太重要了。”宋錦書眼睛裡滿是認真，好像自己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驚人、很是平常一樣，“這場報告你先休息一下，我一個人來沒問題的。”
曹樂白猛地瞪大了眼睛：“宋宋你瘋了？！”
他們這些業內的比誰都知道同傳究竟有多耗費精力，保持全神貫注地聽一個人講話，再把這段話翻譯成另外一種語言，這本來就是很難很難的事情了。
要不然他們這些同傳工作者也不會薪水那麼高。
可是，宋錦書竟然想要一個人完成兩個人的工作？！
宋錦書抿了抿唇，點頭，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她竟是對著曹樂白輕輕勾唇笑了笑，壓低了聲音。
“曹姐，你放心，我會很好地完成的。”
負責人正著急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連忙跟旁邊的工作人員說：“找不到合適的法語同傳的話，找西班牙語同傳也行。我們之前不是麵試了很多嗎？快看看哪個合適也有時間的！”
工作人員連忙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西班牙的教授已經上了場：“Ho a todos.Es un honor partir mi experiencia académica ustedes ea importante ocasión……”
這個時候，負責人頭戴耳機的頻道裡，再次傳來了那道熟悉、悅耳卻又頓時讓他一怔的聲音，是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普通話：“大家好，很榮幸能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中和大家分享我的學術經驗……”
他愣了愣。
宋錦書做了西班牙語到華語的同傳，那……
法語頻道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不敢置信地快速把耳機調成了法語頻道。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還是宋錦書的聲音。
隻不過比剛才的華語同傳延遲了整整一小段。
“Bonjour tout le monde. C \est un honneur de partager mon expérience académique ee ocportante……”
負責人瞪大了眼睛，這、這個宋錦書瘋了嗎！
所以現在同傳箱子裡的三個人中，隻有宋錦書一個人在工作是嗎？！
而在場的學者們卻並沒有很快發現這個問題，他們對耳機中標準也流利的翻譯很是滿意，就連他們學術界的很多專業名詞，這位同傳工作者都能翻譯得很好。
台上的教授還在講著自己準備好的PPT，而台下的一位華國學者朱宏邈滿是敬佩地看著這位西班牙教授。
這場重要的國際會議，來的都是學術界的大拿們。
正在講著報告的這位西班牙教授也是他一直以來很佩服的人，今天終於有幸聽到了現場的報告，而且耳機裡的同傳也翻譯得很到位，他忍不住連連點頭。
直到教授講了他一直以來的一個困惑的時候，朱宏邈更是恍然大悟：“我的天哪，原來是這樣子啊！”
……
旁邊的法國學者好像毫無反應啊。
朱宏邈有些納悶，難不成這個問題大家都會，就他不會而已？
隻是剛在心裡閃過這個念頭，旁邊的法國學者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而後點頭如搗蒜，臉上滿是欽佩的表情。
朱宏邈：“……”
我的媽耶，原來不是大家都會，隻不過是這個法國學者反應有些遲鈍罷了。
台上的教授又講了一段話，朱宏邈心頭的佩服更甚：“教授就是不一樣，這對AI的理解就更深刻啊。”
這次，旁邊的法國學者……
依然晚了一會兒表示自己內心的激動。
三番兩次之後，朱宏邈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不是，你要說一次兩次還能是這位法國學者的反射弧長，可是這次次都是的話……
就怎麼都讓人覺得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