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良娣這樣說,如箏心裡不由得疑惑起來,抬頭偷瞄了她一眼,卻見她正笑盈盈望著自己,心裡不禁暗自納罕:按說那日她陪侍在太子旁側,應該是最了解太子心思的,如今卻出言為自己解圍……
她抬頭看了看蘇良娣,隻見她眼中滿是關切,還夾雜著一絲責備之意,令如箏十分費解,卻突然間靈光一閃,想到了蘇百川對自己的糾纏,方才明白她目光含義,不禁暗自好笑,沒想到自己躲之唯恐不及的婚事,卻成了此時的保命符。
旁邊如嫿聽到蘇良娣提到自己,也趕忙站起來推辭,如今,便看太子妃的意思了。
眾家命婦也都隱隱聽過太子賞賜林府的事情,現下也都揣度著太子妃的心思。
誰知太子妃隻是揮手讓她二人坐下,笑到:“林家兩位小姐的琴技和畫藝的確是很好,但上次春日宴大家都已經欣賞過了,再看也沒什麼趣味,再說也不好兩次都勞動她們姊妹倆。”她淺笑著,美目一轉,定在右手邊很靠近主位的一個桌案上:“夕泠,不如你來為大家舞上一曲,略助酒興如何?”
如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那旁一個身段修長的女子起身,甜笑著福了福:“姐姐怎麼點將點到小妹頭上了,我那拙劣的舞技,如何能夠在眾家姐妹麵前獻醜!”雖然這樣說著,她目光中含著的卻滿是倨傲之意,仿佛一隻孔雀,高傲,卻因絕色而高傲地那麼美豔動人。
夕泠……這個名字如箏是知道的,她正是太子妃顧夙淳的娘家妹子,遼陽顧家嫡出的二小姐顧夕泠。
按說以她的出身,並不需要在京師貴女圈中刻意討什麼好,若是為了婚事……今日又沒有請各家命婦……
如箏正思忖間,邊聽太子妃笑到:“來人,去前麵雅閣把後窗打開,讓他們也看看我家夕泠的舞姿。”
聽了她這句,如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太子妃打的是這主意,顧家宗家久居北地,雖然現下有宰相顧閣老在朝,小輩們卻有一大半時間都是生活在邊城或是嶺北、劍南兩道的,太子妃此舉正是為了替自己即將及笄的妹子在京師貴圈中揚名,這樣的安排,讓各家公子在雅閣後窗遙看顧夕泠舞上一曲,既不失大家嫡女的莊重,又可以充分展現才藝,若是有哪家公子看上了……甚至太子爺……
想到此處,如箏心裡一陣激動,若是太子妃有此意,定然不會任由自己入府,分了顧夕泠的寵愛的,那自己便可逃脫厄運了!
想到這裡,她暗自低頭,耳朵卻一直注意著花園裡的動靜。
顧夕泠又推辭了幾句,便起身下場,一旁早有宮女遞上舞蹈用的長袖披風,披風赤色的底子上繡滿大朵的芍藥花,顯得鮮麗明豔,顧夕泠穿上舞衣,氣質頓時一變,即使是如箏這個陌生人,也不得不承認,她這樣的裝扮,的確自有灼灼風華。
太子妃一揮手,旁邊廊下的宮樂團開始奏出一曲《霓裳》如箏聽了又一驚,沒想到顧夕泠要展現的居然是這最難的《霓裳羽衣舞》,不由得也暗暗抬起一點兒頭,打量著她的舞姿。
隻見樂聲中,顧夕泠飛舞的紅袖時而如烈焰騰空,時而又如春花墜地,隨著她跳躍旋轉,漸漸變成一團烈火,燃起了在座所有小姐眼中的欽羨,或是妒意……
一曲終了,大家兀自沉浸在她絕色的舞姿裡,顧夕泠脫下舞衣,盈盈下拜:“長姊,各家姐妹,夕泠獻醜了。”
太子妃微笑著讓她起身回座,眾家小姐亦是讚不絕口,一時間,溢美之辭不絕於耳。
如箏也跟著賀了幾聲,心思卻一直放在雅閣裡人的反映上,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內侍托著一個用明黃色錦緞蓋著的托盤走入,如箏知道那必是太子的賞賜,便偷眼看了看太子妃,果然見她露出欣喜之色,當下心中更定了三分:看了太子妃的確是意在太子,想要效仿娥皇女英,招自己的妹子入府固寵呢。
內侍快步走到太子妃身前,跪定朗聲說道:“奉太子旨令,顧家小姐夕泠,舞姿卓絕,風采過人,特賜黃金百兩,以茲勉勵。”說著打開錦緞,露出裡麵內製的十個十兩一個的小金錠,花園中當時便鴉雀無聲。
如箏心裡一沉,再看太子妃時,果然見她嘴角雖然上挑著,眼裡卻升騰的滿是怒火:在場眾人都知道,太子這賞賜雖然看上去豐厚,實際上卻是給了太子妃一個大大的沒臉,如果太子看了顧夕泠的舞姿對她有意,就應該賜下首飾頭麵,如果無意,也該賞賜一些奇珍珠寶作為勉勵,如今卻賜下這樣銅臭氣十足的金錠子,如何不讓太子妃勃然大怒!
在座的眾家小姐都是人精,知道此時多說多錯,都裝作沒有看見,隻是讚賞著顧夕泠的舞姿,太子妃則淡淡地讓顧夕泠謝了賞,便令旁邊的宮女端下了這一盤子紮眼的黃金。
之後的宴席,便有些變了味,大家都小心地討好著太子妃,總算是沒出大錯,其間如箏幾次見太子妃略帶深意地打量自己,不由得心驚膽戰,生怕她盛怒之下,抓自己作了替罪羊,卻也無他法,隻得眼觀鼻鼻觀心,作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希望她能放過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前麵傳下信兒,說太子接了六部急務,已經動身入宮了,如箏這才略放下心,回頭看看如詩,隻見她也是暗鬆一口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