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紗自然更急,斷斷續續地說著不敢,卻又被蘇有容叫了起來,蘇有容也不再逗她,正色說到:“你也不用說不敢,一來你是你家小姐的忠仆,救過她的命,我也承你的情,二來你是她貼心的,嫁過去又是給她當內掌櫃,不同一般,再者說,你家小姐認下你,哪有我認下你方便,日後出入府中什麼的,嗯?我也不搶她的,你認下我們兩個,以後她也算你姐姐,。”說完他又笑了:
“除非你隻願意給我當小姨子,不願意給我當妹子,那我不強求。”
如箏看他話說到這份兒上,知道自己和浣紗是推拒不得了,當下心裡一暖,起身對著蘇有容福了福:“夫君,多謝你……”唬地蘇有容一把給她按在了座上:“告訴你了彆動不動就拜……”
如箏謝過了蘇有容,又讓浣紗改口,浣紗流著淚改了口,蘇有容又將手裡的紙遞給如箏,對著浣紗說到:“你姐姐給你準備的嫁妝自然是齊全的,我就不多添了,正好我在後巷有個小宅子,地方不大,不過離府裡和西市都很近,位置倒是正合適,就算我給你添妝,日後你和李錢根住進去,要去西市還是回府裡看我們,都很方便……”說著便示意如箏將那房契遞給了浣紗,浣紗剛要推拒,又被他一句話給堵了:“姐姐給的要,兄長給的就不要?”
浣紗隻得咬唇笑著接了,卻又落下淚來。
十一月初二,雖然冷了點兒,天卻是響晴響晴的,端的是個良辰吉日,國公府少三房的乾小姐崔浣紗這一天出嫁了,雖然顧忌著府裡剛出了孝,沒有吹吹打打的,但那不輸普通大戶人家小姐的嫁奩和花轎排場,卻是讓沿途的百姓都看直了眼睛,有些知道內情的忍不住羨慕她前世積了大德,居然這樣一步登天,從個奴婢變成了四品官的乾妹子,更有人說國公府的三公子將夫人寵上了天,不過是個貼身丫鬟居然也有這樣的排場。
旁人論短長不過是茶餘飯後閒磕牙,對浣紗或者是寒馥軒眾人來說,這卻是大大的一件喜事,送走了女兒,崔媽媽回到外院自己和老張頭的屋子裡,三口人想著浣紗出嫁的排場,樂得合不攏嘴,笑著笑著,崔媽媽就又流下了眼淚,感歎了一番如箏夫婦的恩情。
不遠處的蕉聲閣裡,月姨娘站在窗前想著剛剛看到的那長長的嫁妝,華麗的花轎,那樣鮮紅的顏色,隻有正妻才能享用,即便是她這樣的世子妾,所能用的也隻是水紅,銀紅這樣的顏色,隻是,世子妾室和平民正妻,到底哪一個更體麵,更尊貴?
她告訴自己,自然是世子妾室,她是主子,浣紗卻永遠都是奴才,即便是脫了籍又如何,還不是個日日起早貪黑掙生活的命?
雖然這樣說著,可那如血般鮮紅的顏色,還是刺了她的眼,刺了她的心……
她長歎一聲,不禁又想到了浣紗最後一次來時,帶來小姐說的話:既然選了,就拚著走到底吧……
她端起桌上濃黑的安胎藥,捏著鼻子咽下,手撫著肚子笑了笑:這一胎,若還是男孩就好了……
送走了浣紗,日子慢慢就平靜了下來,夏魚還是那樣時時關注著府裡的事情,最近給如箏帶回的消息沒什麼大的,也就是世子夫人安心養胎,月姨娘又被她叫去敲打了,卻是不敢動手什麼的,唯一略有不同的,倒是大房少夫人吳氏終於又從雅菡居裡鑽了出來,三天兩頭往鬆濤苑跑的事情……
聽了夏魚的稟報,如箏心裡也打了個點,放下手裡的活計想了想,心裡也就有了底:吳氏此番作為無非為著兩樣:要麼是在府裡找靠山,要麼就是又要出什麼陰毒的主意暗算人了……
不過無論是哪一宗,如箏都不在意,隻叮囑了夏魚當心盯著,便拋開了此事。
出嫁第八天上,浣紗回了門子,鬆濤苑便又熱鬨了一番,如箏看著浣紗羞澀的笑臉,知道她和李錢根定然是過得不錯,便拉著浣紗進了裡間細細問了問婚後的情形,直問到她羞得閉口不言的才笑著作罷,又細細叮囑了些為j□j室的道理,浣紗雖然羞澀,卻是仔細聽了,如箏便才她帶李錢根去外院拜見崔媽媽和張叔,一出門,卻看到李錢根被夏魚四人並幾個侯府跟出來的二等丫鬟圍著,急的滿頭大汗,身上的見麵禮眼見是已經掏光了,這幫小丫頭還是不依不饒的,看的旁邊坐著的大姐兒應嫻掩口笑彎了腰,丫鬟們看著如箏出來,才竊笑著散了,李錢根趕緊上前給如箏見禮,如箏勉勵了幾句,便叫他們去拜見崔媽媽夫婦,。
十一月中一過,闔府便準備起冬至節的事情來,此番如嫿懷著,蘇芷蘭又匆匆出嫁,老太君顧念著廖氏太忙亂,便讓如箏和三房程氏夫人幫襯著。
這一日是大朝的日子,蘇有容雖然賦閒在家,但畢竟是個四品官,大朝還是要去的,早早便出府去了翊盛城。
如箏送走了自家夫君,剛坐下核對了幾個莊子上送進來的各色糧食乾貨,夏魚便急匆匆地挑了簾子進來,對如箏福身說到:“小姐,大少夫人來了。”
如箏聽是吳氏來了,心裡一頓,趕緊起身迎了她進來,又讓夏魚去廂房叫應嫻,吳氏卻伸手阻了:“弟妹,不必麻煩了,我坐坐就走。”如箏將她讓到桌邊,卻是目視夏魚去叫人。
吳氏落了座,笑到:“這大節下的,我也不耽誤你忙,今兒來你這兒,是我偶然從家裡妯娌處得了一個方子,是求子的……”她說的直白,如箏盼子嗣盼的狠了,眉目間本能地露出一絲喜色,心裡又是一醒,仔細聽著她的話。
吳氏看她樣子,知道她是動心了,又笑到:“當年我也是吃過的,很快就有了應嫻,如今我眼見是沒指望了,三房又是一直……咱們府裡的子嗣,就靠你們姐兒倆了!”她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這藥雖好,我也不知合不合你體質,你不妨找大夫來驗過了再用,保險些!”她說著就匆匆起身,又笑到:“四弟妹也是用過的,眼見這就懷上了……”她拿帕子掩口笑了笑,便告辭出了堂屋,在院子裡看到大姐兒也隻是笑著問了兩句,便急急出去了。
吳氏走了以後,如箏拿著那包藥粉想了很久,有心想要丟開不管,卻實在是難忍心中對子嗣的渴望,但她也是知道吳氏為人的,定然不會不深究就服下這藥,想了想,她便起身到小書房,提筆給崔明軒寫了一封信,說明此事,並將藥粉和信讓雪纓一並送到了仁信堂。
雪纓走後,如箏愣愣的看著東廂房方向想心思:應嫻雖然貼心,自己夫婦也是真心疼她,但畢竟她還是大房的子嗣,若是有朝一日吳氏想明白了,將她要回去,自己也是無法強留的……總歸還是……
她伸手撫了撫小腹,歎了口氣,前世淒苦無子的辛酸重又浮上心頭,心裡忍不住想著,若是此生到最後自己也還是無子,便是蘇有容這樣的好性子,也定會心生不快的吧……
這樣想著,她心裡也是一陣發寒,才發現自己如今對二人之間的情意已經看得這麼重,便連一絲芥蒂都不願有,想想心裡就撕扯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