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無岐……”酆如歸不由自主地到了薑無岐眼前, 微微踮起腳來, 急切地以指尖去揩薑無岐的眉眼。
酆如歸喜潔,卻連錦帕都忘了取,便這麼以手指將薑無岐眉眼間的猩紅儘數拭去了,才展顏笑道:“薑無岐, 你這副眉眼太過乾淨,原不該染上肮臟的鮮血。”
這酆如歸分明對他的行為存疑,既不質問,亦不遠離, 隻是以手為他拭去沾染的鮮血,酆如歸奉於他的是赤忱的信任, 滾燙火熱,適才的酆如歸更是以身相護。
他究竟有何處值得酆如歸如是做?
薑無岐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困惑, 拿過帕子將酆如歸的指尖擦拭乾淨了, 才得空環顧四周。
四周並無變化,一眾遺屬見薑無岐一出手便將老嫗已分作兩段的屍身又劈成了四段, 俱是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薑無岐盯著那老嫗的屍身,見那屍身不斷地淌出鮮血來, 無半點異樣, 隨即一手蒙住了酆如歸的雙目, 一手執著拂塵, 催動內息, 拂塵將老嫗的屍身掀至半空,眨眼間,一絲絲的馬鬃利落地將老嫗的屍身切割成了無數的肉塊。
肉塊“劈裡啪啦”地紛紛墜地,驚得一眾遺屬儘數麵若死人,或踉蹌著,或攙扶著,不多時,除去那老者與一因失禁、腿軟而逃不得的中年男子,在場便隻餘下酆如歸、薑無岐以及婦人五個活物。
酆如歸被蒙住了雙目,目不可視,心下不安,卻也不拍開薑無岐的手,隻本能地撲到薑無岐懷中,又以一雙手將薑無岐抱緊了。
“抱歉。”薑無岐欲要去察看老嫗的屍身,不得不推開酆如歸。
酆如歸意識到薑無岐的意圖,勉強著自己鬆開手去,那手卻是像長在薑無岐身上了,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將手收回來。
薑無岐以手拂過酆如歸的雙目,柔聲道:“你暫且闔上眼罷。”
“好罷。”酆如歸溫順地闔上雙目,立於原地。
薑無岐行至那老嫗的屍身麵前,蹲下身去,以指尖翻弄著那些死去的肉塊,但卻是一無所獲。
然而薑無岐卻不認為自己判斷有誤,他雙手覆在那些肉塊上,半闔著眼,感知著肉塊內的異樣。
未果,那婦人卻是趁機搬起了那張太師椅,朝著薑無岐狠狠地砸了過去。
薑無岐衣袂一動,那太師椅瞬間碎作粉末,而那婦人則被薑無岐的內息震得倒在了牆邊。
少時,薑無岐終是從這堆碎肉塊中尋到了一點碧綠,以肉眼來看,這碧綠幾不可窺見。
薑無岐方要毀去這點碧綠,老者、中年男子以及婦人卻是齊齊地撲向了酆如歸。
酆如歸麵色沉靜,仍舊闔著眼,但一雙手卻是絞在一處,足見他的不安。
薑無岐趕忙將酆如歸擁在懷中,抵擋這三人的攻擊。
這三人本是凡人,卻在一瞬間力大無窮,迅敏如豹,不過半晌,這大堂便被踩踏出了一個個深陷下去的腳印,無一處完好。
薑無岐不願殺人,攬著酆如歸的腰身,且戰且退。
同時,他雙唇張翕,一指遠遠地點住了那點碧綠。
那點碧綠未被毀去,卻古怪地燃燒了起來,火勢刹那間蔓延開去,波及了那老嫗的肉塊以及其餘的一百一十四具屍身。
彈指間,火焰亂竄,屍油橫流,又有肉被炙烤後的焦香將這大堂擠得嚴嚴實實。
酆如歸被薑無岐擁著,全身心地托付於了薑無岐,他決定在薑無岐讓他睜開雙目前,一直依言闔著雙目,縱然薑無岐身上滿是血腥氣,周身熱氣撲麵,又有詭異的肉香竄入鼻腔,他的眼簾顫都不曾顫上一顫。
薑無岐收回拂塵,咬破指尖,以自身活血為引,在虛空畫了一個符咒。
符咒既成,光芒大盛,周遭的一切都好似被這光芒剝去了遮掩的皮囊,片刻後,哪裡有甚麼大堂,哪裡有甚麼鬼宅,連那三人都再不複見,此地驟然成了一片墳地。
薑無岐以左手撫了撫麵頰,見麵上適才被濺上的血液消失無蹤了,才鬆開了酆如歸的腰身,道:“酆如歸,你睜開雙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