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看似無絲毫氣力,但落於心口卻生生地震傷了他們的五臟六腑。
他們不支倒地,與此同時,這四象伏鬼陣被破,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將酆如歸的眉眼襯得楚楚可憐,心口的匕首愈加紮眼。
酆如歸吸了吸鼻子,才望向薑無岐,委屈巴巴地道:“無岐,你來晚了。”
“抱歉。”薑無岐小心翼翼地將酆如歸擁入懷中,盯住了那匕首,心疼地問道,“是何人所為?”
酆如歸難得見薑無岐方寸大亂,先是滿足地以額角蹭了蹭薑無岐的唇瓣,而後才回道:“是連翹。”
“連翹?”薑無岐沉吟著,環顧四周,見得那連翹一雙手攀於牆頂,一雙足勉力抵於牆麵。
這繡樓位於邀仙樓深處,方才繡樓前設了四象伏鬼陣,要逃,隻能從繡樓後逃走,而繡樓後便是圍牆。
薑無岐以指一點,那連翹即刻從牆麵上跌落下來,緊接著一聲脆響乍然而起,應是那連翹摔斷了雙足。
酆如歸斜了連翹一眼,又與薑無岐耳語,見薑無岐頷首,唇齒稍動。
那廂,那幕後之人正歎惋著四象伏鬼陣不奏效,又恨設陣的四人形同廢物,太過不中用。
忽而,她卻覺察到有人近身,須臾之後,一把又僵硬又親熱的嗓音喚她:“茜娘……”
她的心臟“咯噔”一下,麵色煞白,隨即腰肢居然被一人抱住了,她動彈不得,拚了命地回過首去一瞧,入眼的哪裡是活人,竟然是一具乾屍。
那乾屍一張皮囊完好,皮囊之下卻是連一絲血肉都無。
乾屍那一雙手磕著她的腰肢,似要將其下的心肝脾肺一一從口中擠壓出來。
乾屍咧開嘴一笑,下頜倏地一墜,再也閉合不上,裡頭空空洞洞的,那舌頭以及口腔內壁已然不見了,隻上下兩排牙齒雪白且尖銳,一如生前。
乾屍雙手一施力,她喉嚨登時一甜,便有血腥氣自她體內湧上,後又噴出口腔。
她張了張口,好容易才吐出一句:“思遠……”
被喚作思遠的屍身應聲動了動上下兩排牙齒,似乎是在衝著她笑,又似乎是在忖度著該從何處下口才好。
她為了性命,顧不得細思,尖聲叫道:“相公救我!”
那在繡樓對麵的一間花娘閨房飲著碧螺春的常承安聞聲,即刻將茶盞一摔,循聲而去。
他見得陳氏被一具乾屍鉗製著大吃一驚,這乾屍竟是常思遠的乾屍。
常思遠乃是他的愛子,他下不定毀了常思遠遺體的決心,踟躕不前。
卻是這時,那乾屍又親熱地喚道:“茜娘,茜娘,我們的女兒可安好?”
這一字字仿若她的一道道催命符,陳茜娘生怕常承安見死不救,急聲道:“相公,思遠必定是被酆如歸那隻惡鬼操控了,不然如何能行動自如,並且口吐人言?”
她口中提及的酆如歸不緊不慢地與薑無岐一道到了她麵前,應聲道:“常思遠確是為我所操控,但你卻確實與常思遠有染,你勿要抵賴了。”
“你何故要誣陷於妾身?”她哽咽著道,“這於你有何好處?妾身莫非是礙著你了?”
她分明不久前還搜羅了高人設下四象伏鬼陣以對付酆如歸,現下卻做出一副無辜模樣,實在是教人生厭。
酆如歸懶得再理會於她,而是對常承安道:“常思遠由我操控,但我卻是借著他附於遺體上的一縷魂魄來操控的,你若是不信,大可問一問你與他才知曉之事,隻是這縷魂魄孱弱,你勿要問過於久遠之事。”
他說話間,乾屍的牙齒已有小半沒入了陳茜娘的側頸,陳茜娘疼得麵無人色,聽得酆如歸所言,全不知該如何辯白,隻能抓住了常承安的一隻手,哀求道:“相公,相公救我……”
常承安對於酆如歸與陳茜娘皆是將信將疑,便朝著那乾屍問道:“你在為父上一年的生辰送了甚麼賀禮予為父?”
乾屍正啃咬著陳茜娘的側頸,半晌,才口齒不清地答道:“一方上好的鬆煙墨。”
常承安藏於衣袂之中的雙手一顫,又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年十八之時的中秋,為父對你做了甚麼?又是因何緣由?”
乾屍這番思忖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方才答道:“你罰了我一頓家法,因為我頻繁進出煙花之地,你道縱欲過度會影響修行,須得把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