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歸眼見薑無岐消失無蹤, 麵露淒然,一雙手絞在一處,抿了抿唇瓣,才回首去瞧一眾花娘與老鴇,她們哪裡見過這陣仗, 早已嚇得縮於牆角了, 花容失色, 但勉強還算鎮定。
酆如歸行至她們麵前, 安慰道:“你們且安心罷, 此事與你們無乾,你們定然能平安無事。”
外頭設四象伏鬼陣之人卻偏生與他作對, 他那話音尚且縈繞於舌尖,三層高的繡樓竟是開始搖晃起來,裡頭的擺件“劈裡啪啦”地跌落了一地,因這繡樓乃是木質結構,木材斷裂之聲紛至遝來, 擊打於他耳蝸,頃刻間, 整座繡樓便傾斜了,已然無法保全。
酆如歸見狀, 一掌破開牆麵, 將一眾花娘與老鴇接連以巧勁推出數丈, 至最末那連翹時, 他的心口卻是猝然一寒, 他低首一望,見心口嵌著一把匕首,有鮮血沿著匕首與破口的縫隙簌簌而下。
他麵色不變,抬手便將連翹推了出去。
便是在這連翹出了繡樓的檔口,繡樓轟然倒塌。
暗中隱著的幕後之人親眼見證酆如歸被埋於繡樓當中,心中狂喜,但因警惕著酆如歸未曾死透,並未命那設陣的四人收起四象伏鬼陣。
過了良久,酆如歸都不曾從廢墟底下出來,由於四周俱是飛沙走石的緣故,遮天蔽日,先前皎潔的月光無處可見。
幕後之人目不轉睛地盯住了隱隱約約的廢墟,不肯放鬆,同時一雙手因激動與緊張而泌出了汗水來。
但卻不如那人所願,在其將要放鬆下來之時,一襲紅衣竟是從廢墟中飛了出來,不假思索地入了四象伏鬼陣。
四象伏鬼陣由四人設陣,於東、南、西、北、中這五行方位,此進彼退,循環出擊,可謂是生生不息,容不得入陣之人有半刻功夫喘息。
便是這四象伏鬼陣威力無窮,才致使其周遭飛沙走石,塵土四揚。
酆如歸不敢將心口的匕首拔/出來,以免血液流竄地太急,將已蠢蠢欲動的那癮勾出來。
因他容色甚麗,神情從容,身姿翩然,這匕首不像是凶器,倒成了他心口的飾物。
但縱然如此,仍是有些許血珠子自他心口跌墜,如同血色珊瑚珠子一般,於他足邊滾落開去。
他渾不在意,麵上含笑著與設陣中的一人對了一掌。
這四象伏鬼陣不同於尋常的四象陣,奧妙在於其中灑了驅鬼香及黑狗血,設陣四人的掌風時而宛若自那無間地獄中傳來的鬼風,時而好似悲憫的佛主普渡眾生之時的吐息。
酆如歸乃是千年惡鬼,在陣中熬了約莫一個時辰,便有些受不住了,心口氣血齊齊地亂竄,一身的皮肉幾乎要一並綻裂開來。
他麵上依然含笑,眼波流轉間,風情惑人。
他一抹唇角沾染的猩紅,毫不留情地一擊,設陣的一人便被他逼出了陣外,伏到於地,嘔血連連,不可再戰。
餘下三人為補其缺位,身形須得加快,甚為吃力,不久便再次被酆如歸尋出了破綻,又有一人旋即被拍出陣外,這被拍出去的一人較之前那人好一些,尚能站立,方要再入陣,甫踏出一步,雙足卻已癱軟於地。
尚有倆人。
無論是無間地獄的鬼風,亦或是佛主的吐息,都不能亂了酆如歸的心神。
若是換作從前,他定會被逼得心神大亂,甚至記起前塵往事,但而今他與薑無岐心意相通,薑無岐是他的良藥,他日日與薑無岐親近,與服用良藥無異,他心底的不安已漸漸被薑無岐治愈了。薑無岐亦將是他以後的夫君,薑無岐還未為他還俗,他還未與薑無岐飲酒食葷,還未與薑無岐成親,還未與薑無岐洞房花燭,他怎能甘心死在這四象伏鬼陣之中?
他輕蔑地掃過陣中的倆人,低聲一笑,手中的紅綢便朝著倆人飛撲而去。
這倆人卻是四人當中實力最強的倆人,並不好對付,輕易地便閃避了紅綢,其中一人更是以一指將紅綢破成數段,四散開去。
酆如歸手指一握,又鬆開,掌心新的紅綢乍現。
他手纏紅綢,與倆人周旋,耳側卻陡然有誦經聲逼壓上來,五感無一能逃脫。
誦經聲不絕於耳,似要將他這一冥頑不靈的千年惡鬼的撕裂開來,再做度化。
他眼前甚至平白出現了寶相莊嚴的佛主,佛主端坐於蓮花之上,高逾百丈,他身若螻蟻,佛主隻消一根手指便能將他碾碎。
他凝了凝神,身姿免不得為思緒所累,頓時露出了破綻來。
那倆人乘機衝著酆如歸周身的死穴擊去,若是一擊成功,酆如歸定將當場暴斃。
然而,他們不及施展,麵前居然無端多出了一人,那人身著道袍,利落地朝著他們心口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