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雲之上》在一個晴天低調開機。
結果還沒拍完兩個鏡頭,天上開始下陣雨：所有人都親眼看見，隻有大家頭頂上那一朵兒雲在下雨，往低地勢看去,彆的地方依然是大太陽。
冒雨拍了一鏡，雨還沒停。
對比著山下的晴空萬裡，場麵一時間有點好笑。
但演員們不敢輕易破功。
總導演陳丹生不喊停，戲就得繼續演。
鏡頭裡的燕綏臉上畫著油彩,目光淩冽,有雨水順著他的脖頸留下來，很快沒入衣領之中,木倉管隱蔽藏在葉片之中,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風聲雨聲，落葉飛蟲，沒有什麼能令他分心。
差不多維持了一分鐘的時間，搖臂和軌道完成了工作，好幾米外傳來陳丹生的喇叭聲：“好CUT”。
陳導並不會特地去表揚，隻會找毛病。
如果沒有刻意提,那就等於是沒毛病。
但在場絕大部分的演員似乎還沒習慣這樣的風格。
他們下意識地等待點評，哪怕是一句話……
燕綏從草裡爬出來，立刻有造型助理上前用紙巾吸乾他衣領裡的雨水，還沒抽出第二張紙,就被陳丹生攔住：“彆動,就這樣。”
隻要不是蟲子爬進去,衣領濕了就濕了。
一旁候場的鐘情抿著唇,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到底什麼都沒說。直到他們回到原位,陳丹生才對著監視器一旁的大外甥哼了一聲：“我看你們拍的《血性》，也不像是什麼苦都沒吃過的樣子，比這更難的都有。不過是讓他滾著泥去草裡趴一會兒，就對我臭著張臉？”
鐘情還是不說話，雙臂環抱，盯著畫麵裡的人。
沈唯這個角色，堪稱標準美強“慘”——
很多年前還是個紈絝子弟，桃花債實在泛濫，這才被製裁，從昔日天堂跌落到如今地獄。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還貓嫌狗棄的公子哥兒，下了狠功夫改頭換麵，好不容易有個立功機會，派他出來帶隊，結果還有個本土地頭蛇壓著！沒有話語權已經夠嗆了，最氣人的是沈唯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齊了，全程的個人英雄高光硬是沒他份兒！
算來算去，最大的功勞竟然就隻是湊個人頭……
同樣是穿製服，李嵩好歹還是青梅路大隊團寵呢！
要說沈唯哪點比李嵩好，大概是軍種不同，且他的個人素質更高一籌，運氣上也有點兒說法，沈唯“苟”到論功行賞，順利洗刷了自己身上紈絝子弟的黑曆史。
反正燕綏本人對這個人設挺滿意！
他看了後麵的劇本，沈唯固然有那麼一段憋屈得要死的戲份，可大部分時候都是氣一氣，爽一爽，互相中和，角色的底色比過去的聶央、李嵩都要明亮積極。
再說了，什麼紈絝子弟，什麼紙醉金迷，他還沒演過呢！
……
這一鏡拍完，天竟然放晴了。
O區的雨，可真是來得快也去得快！
於是陳丹生一揮手，又多保了一條。
轉移拍攝場地之前，燕綏湊過去看效果。
陳導惜字如金地快速評價了其他人的表現，到了燕綏這兒，他倒是誇了一句：“你的定力是最好的。”
彆人的定力是裝、是演出來的。
唯有燕綏，他仿佛自帶那種技能。
同樣是表現蟄伏，有的人單純屏息凝氣，突出一個冷酷的一動不動，有的人卻能如同本能一樣將自己的氣息完美收斂起來，並融入到環境之中，還不顯得“演太過”，這兩種氛圍和狀態是真的有差彆！
陳丹生願稱之為“天賦”。
能入選《怒雲之上》的，聲台形表各方麵條件差不到哪裡去，都是同齡人裡的佼佼者，可有人表現差強人意，有的人卻靈氣逼人？
一些解釋不了的片場現象，陳導統稱“天賦絕殺”。
為了這份天賦和靈氣，他願意給燕綏一點特彆待遇，刺激對方更好的發揮，絕對不是因為燕綏是自己的外甥媳婦兒……
*
整個12月，《血性》和《心道》都在打架。
儘管平台不同，賽道不同，觀眾定位不同，但依然不妨礙各方唯粉以及劇粉打得熱火朝天。
一個上星首周沒有平台播放量，先天就失去了爆發效果，一個獨家平台網播沒有收視率，隻能靠觀眾和粉絲猛衝播放量。
但除此之外，其他可量化的標準指標還有很多：
新鮮度，市場占比，以及官媒數據平台推出的景氣指數和演員紅榜。
這些數據可以很好地衡量各大劇集的成績。
任憑粉絲和路人怎麼“體感”，都不如一張官方產出的圖表來得有說服力。不僅如此，它們還能及時反映廣大觀眾的偏好，在一定程度上監控市場，更能給電視人一些不錯的啟發……
比起暑假裡《等你的城》的寡頭效應傾軋地同期作品無處喘息，《心道》和《血性》前後腳開播，反而有點喚醒寒假檔、提前預熱的意思。
其他A級劇目趁著市場回暖，也紛紛湊熱鬨。
就是趁著現在流量大，又沒有《等你的城》那種級彆大魔王，不用擔心被創成炮灰，隻要作品質量不算太差、再配合好營銷，多少分到一杯羹。這樣一來，雖然播放期跨年失去累積優勢，但起碼砸出了個聲響，無論如何都要比被主演粉絲們直接埋劇，全程悄無聲息地播完要好得多。
一時間，各平台的新劇接連開播，熱鬨非凡！
《心道》是單渠道的純網播，難免受到衝擊。
但到底已經播了大半個月，每日的累積加上新增播放量，好歹也能保持還算穩定的漲幅，目前一邊領跑一眾同期網劇，一邊以天為單位刷新著累積年榜排名……
倒是宣傳力度平平的《血性》，口碑不斷發酵。
有了廣大觀眾的自來水加持，再伴隨著接二連三的劇情高|潮，徹底將集均收視率拉高，並且穩定在2.2！不僅如此，《血性》的單集峰值也摸到新頂2.76，平台根據新鮮指數和市占率增比推測，《血性》如果能錯開年末各種重大活動，保持住目前穩定的播放節奏，後續收視破3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果了。
這不是毒奶，而是官方周報的數據預測。
一時間，《血性》劇粉大受鼓舞！更有關心數據和成績的劇粉，他們十分擔心年末接二連三的活動會打亂播出節奏，天天在官博下留言喊著要加更，催著《血性》打鐵趁熱快點播完……
樂得奚風又在《怒雲之上》請了一次客！
“我說什麼來著，那個師父說我30歲會轉運！”
鐘情看傻子一樣看他，“你轉5000喊人算命，彆人自然是閉著眼睛說好話。這樣，你轉我500，我算你卡著時限進大名單，轉不？”
下一秒，奚風從褲兜兒裡掏出手機，利索賺錢。
“轉了哈，要是我沒提名，我轉頭就把你的騙子行徑進行一個全網範圍的曝光！”
圍觀的小燕老師：……
他今天的戲份少，但是都很重，臉上的傷痕妝還沒卸，鏡頭裡看著是男子漢流血流汗沒什麼，出了鏡頭、從沈唯變成燕綏，感覺就頓時不同了。
鐘情親昵地捏了捏他的後頸，嘴上說著奚風，臉卻朝著小燕老師。
“咱們不理他，拿個提名頂多算安慰獎。”
鐘情野心昭昭，《等你的城》叫好又叫座，他大一番男主的實績在手，後續的采訪鐘情也不避諱提起提名拿獎的事兒，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謙虛什麼呢？再謙虛就顯得虛偽了。
他大大方方公開目標，衝獎之心全網皆知！
倒是燕綏有點擔心。
傍晚下了戲，晚上回酒店套房後，他沒忍住把鐘老師那些可疑的競爭對手都搜了一遍：
《等你的城》無疑會成為提名大贏家。
除此之外，《血性》也是一大競爭對手。
剩下的三部大眾覺得有可能被提名的劇，算算時間，都是去年份的作品，無論哪一部都不如“南張北傅”的口碑成績雙豐收……
鐘情刷卡進來到時候，就見小燕老師趴在床上，翹著兩條小腿，認認真真劃拉著平板，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洗完頭沒吹乾、自然乾的頭發蓬鬆地過於自然，毛茸茸又圓乎乎的小腦袋瓜兒從背後看來，可愛得過分！
“在看什麼？”
燕綏往旁邊一滾，讓出一個身位給鐘情。
“我在看你的競爭對手！”
小燕老師煞有其事，語氣嚴肅，“奚老師有45%提名的概率。”他指了指自己列的表格，金枝獎評獎標準被他不知道按照什麼比例做了權重，表格裡列了7個人，最上麵一行赫然是鐘情的名字，後頭跟著一個100%的比重。
鐘情想笑，忍住了，“我看看！”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一本正經地評價，“有道理！”
燕綏點點頭，“是這樣的，我參考了過去10年5屆金枝獎的入圍作品和評獎結果，額外拉了一個表統計了當年同期的提名熱門，考察的數據包括收視、新鮮度、演員指數，當年還有線上投票和媒體參考指數這兩個……”
說著，他的手點得飛快，化出一個個表格。
“我參考了國際A類電影界的公關季效應，又搜索了一些評獎年份跨年期間的新聞。”小燕老師那可是專業的，從表格裡一點，鏈接出一條新聞，連出道快十年的鐘老師看著都有些恍惚——
“這事兒，我都不知道！”
小燕老師得意哼了一聲，“不知道很正常吧，那個時候檢索抓取沒有現在這麼成熟，中間算法框架也更新了很多代。”
這也是一些人記憶中依稀有印象，想去搜卻什麼都搜不出來的原因。
鐘情又指了指奚風名字後頭的45%。
“這也能算出來？大概的比重呢？”
燕綏哦了一聲，隨即解釋道，“我最開始做的時候，奚老師的概率隻有25%哦！”他翻了出一個最典型的案例，“200X年，同樣是張贇導演的作品，首播日期是11月中旬，因為分了上下兩部，下部跨年播到2月，上部主演宋亮老師提名了當屆金枝獎最佳男主角。”
哪怕好劇發酵時間短，但該有的榮譽一樣沒少。
鐘情：……
他沉思了一秒，突然捂住額頭。
燕綏竟然也立刻懂了他的心情：“沒關係的鐘老師，不是算命的說了奚風老師三十歲這年會時來運轉麼，《血性》就是他的轉運，他提名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