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2 / 2)

沒有人知道。

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控製一下自己?

千百年來也從未有人得出過答案。

選好了商品掏錢結賬,等走出店門的時候,夏油傑肉眼可見周圍的所有顧客全部都長出了一口氣。而這份畏懼又讓他覺得反胃——恐懼也是直白的負麵情緒,不知道將會在哪一天裡就變成向無辜者舉起屠刀的咒靈。

而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硝子打過來的,用平穩的聲音解釋了自己和二年級兩名學生的重傷,“遠山也在這邊,就是他讓人把我從東京帶過來的……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咒靈會交給你或者五條來解決,五條那邊距離太遠了,你有空能過來一趟嗎?”

“……前輩在那裡?”

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調整好的表情又有著隱約扭曲的趨勢。

“嗯,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了這裡有可能會出事……在東京那邊也做了點布置,不然我沒辦法抽出空偷跑來這裡。”

硝子說:“如果你這邊忙不過來的話,喊日下部過來也可以……”

“——我馬上就到。”

夏油傑說:“不用再叫彆人,我馬上就到。”

*

帳裡空空蕩蕩,一片狼藉。

得益於“大多數咒靈不會隨意離開自己誕生時的地方”,咒靈的危害還尚且沒有擴散到周圍的居民區。

……不過他也不太在乎。

夏油傑麵無表情地朝前走著,滿地都是自己同伴所灑落的斑駁血跡。

他不止一次踏進過這種形同鬼蜮的地方。

特級咒術師意味著所有疑難雜症的最終答案,這也就是說,他會經常負責“掃尾”一些彆人無法處理的問題。

在“帳”裡遇到亂七八糟的屍體已經是家常便飯,更有甚者,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咒術師同行說不定下一次見麵就已經身首異處。經過了半日的折騰,這裡的血跡都已經乾涸,而他的腦海當中還殘存著某一次任務中濕淋淋的觸感。

五條悟對此顯得有些無動於衷——他從小就已經見識過了太多人的死亡,對“咒靈會平等地殺死咒術師和非術師”這一點早已接納,雖然死亡仍舊會帶來遺憾和痛苦,但從小出生在咒術師家庭裡所培養出來的那種“鈍感力”勉強能夠稱得上是一種生活的屏障。

曾經有業內人士說過,這份“習慣”就是有傳承的咒術師超越普通咒術師的地方。

初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夏油傑覺得匪夷所思,又嗤之以鼻——說著這些話的人明明比他自己還弱,卻還想要在這些偏門地方找出一點聊勝於無的優越感,在他眼裡簡直可憐又可悲。可如今見過了更多生死,雖然仍舊不認同這種觀點,可他卻隱約有些理解了對方這麼說的理由。

同伴源源不斷的死在咒靈手中,他永遠也不能習慣和接納這一點。

而這種“不能習慣”無形當中也帶來了更大的工作壓力——隻要自己不去就是彆人去,自己不會死在咒靈手裡,而同伴則未必,那樣想的話還是自己多做一些工作比較穩妥。可人類的精力又是有限的,一天隻有二十四個小時,全日本有一點二億人口在源源不斷地誕生出詛咒,而六眼和咒靈操術師都隻有一個。

總有自己鞭長莫及的地方,總有自己看不到的場所,有咒術師在悄無聲息地死去。

“……”

咒靈化作黑色的團塊,滑過喉嚨被吞進不知何處。夏油傑掏出手機,啞著嗓子給輔助監督打電話,說“咒靈已經被祓除,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還有點報告書要趕,夏油同學辛苦了,先在醫院找間病床補一覺吧。”

年齡大自己幾乎一輪的輔助監督深深鞠躬,也因為工作了一整晚而眼底泛青。遠天當中泛起明亮的白色,用不了多久就會升起太陽,整座城市在晨光當中蘇醒,忙碌的人們對黑夜當中所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他原本還想和七海說兩句安慰的話,結果一沾枕頭就徹底睡著,可又睡得很不安穩,皺著眉頭眼皮翕動。

夢中的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二年級的那個夏天,遠山前輩並沒有出現在高專的結界當中,取而代之的是走在自己前麵的天內理子。對方被伏黑甚爾一槍擊中,血液潑灑在地板上,而臉上還停留著尚未收回去的笑容。

對未來的展望,和對他自己的信賴,被定格在了血肉模糊的一瞬間。

隨後是灰原,是高專醫療室當中蒙著的白布和一片壓抑的沉默。沉重的即視感催促他長途奔襲四個小時,所有的疲憊和恐懼都在夢中徹底反撲了上來。

仿佛岸上擱淺的魚在瘋狂翕動著自己的兩腮,又好像從來不會遊泳的人被投身於深海,夏油傑猛然吸氣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汽車的後座上,肩膀甚至還捆著一條安全帶。

窗外是飛速向身後掠去的高速公路,汽車的玻璃窗上隱隱約約倒映出自己的側臉。

岩田監督查覺到他的動靜,看了一眼中央後視鏡:“你的幾個同學都已經被接回去了,這邊人手不夠,我也被派來幫忙——你白天睡得太死,還是我和井上一起齊心協力把你搬到了車上。”

“啊……”

原來是這樣:“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怎麼好意思說麻煩呢?”

對方笑了一下:“對了,遠山君拜托我告訴你,等大家受傷都恢複之後,他想要組織一場慶祝會,邀請這一次所有的相關人員都一起參加,祝賀大家有驚無險地完成任務。”

“……前輩這麼說嗎?”

他揉了揉眼睛,逐漸從夢中壓抑的氛圍裡脫離出來。

“嗯。雖然大家都是咒術師,但也彆喝太多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