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本來之前大多已是太子在理,太子受傷後,皇後想讓太子好好養傷,彆落下病根,皇帝就又拿了一些回來。
承武皇還是跟之前一樣,要去德宏殿半天。
皇後與他一生,很多東西已不需用言語說道,她懂他對這天下的期盼,對他們周王朝的展望,懂他的放不開手,所以她就一直陪著他坐在這宮中,理著這天下的瑣事。
她這一生,用自己成全了他所有想做的事。
所以承武皇想怪她言而無信先走了,怪了兩天,也就不怪了。
有什麼好怪的,都原諒她那麼多次了。
而她也包容了他一輩子。
一輩子啊,又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她用一輩子說她愛他,就是死,也是為他死的。
那麼鋒利的劍,也就隻有像她那般愛他的人,能想也不想擋在他的麵前,甚至來不及與他道一個彆,威脅警告或者哀求他就是沒有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承武皇懂就是她走了,她也要他好好地過。
所以他就好好地過。
跟過去的十年一樣,上午理政務,下午回來陪她說說話,陪她走走,然後處理點報來的瑣事……
隻是,當他生氣想跟她說道幾句的時候,沒人跟他吵架了。
但皇帝也還是不寂寞的。
他原本以為沒有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其實沒有。
他有那麼多的往事可回憶,而且,她現在就在他身邊,在等著他一塊兒走。
他不過是比她多活幾年,把他們沒做完的事做完了才走。
過了幾天,他就覺得沒什麼需要悲傷的了。
他等兒女回來,等太子繼位,等到差不多了,他還是可以跟她在一起。
她一聲都沒留就走了,想來自己也後悔,正在等著他過去了,跟他道歉呢。
承武皇想起這事來還有幾分愉快,心道自己這次得生氣久點,不那麼容易原諒她才行,要不然,她都不長記性。
知道長公主他們回來了,皇帝讓蘇公公回去幫著太子安置好長公主他們的內務,他自己還是按原來的時辰午時回了萬安宮。
見到長女帶著兒女向他問安,他嘴角翹了翹,“嗯”了一聲,多看了長女那肖似他皇後的女兒一眼。
不過也隻是多看一眼而已。
他跟皇後一樣都很喜好愛屋及烏,但他跟皇後有點不一樣的是,皇後愛是真愛,恨不能對人好上加好,他則就是看人長得順眼,也不過多看幾眼。
即便是孫子孫女,在他看來,也還是不如他的兒女看著來得寬他的心,悅他的眼。
皇後見他不親孫輩,無可奈何,安慰她自己也是安慰他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他能對他們母子幾人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承武皇也當如是。
他自認管好她與兒女就妥當了。
太子的兒女,和公主皇子他們的兒女,是他們自己的事。
長公主見她父皇的眼又到了她身上,她不由挨他挨得近了些。
“您最近都是午時才回來的?”辰安給他父皇拿過茶吹了吹,放到他手上,淡道。
承武皇點點頭,沒看她,對一直望著他打量個不休的外孫們微微一笑,朝他們道,“出去跟你們的弟弟妹妹玩罷。”
屋子裡放著她,她要是在,是不會讓小孩子們在屋子裡玩的。
“去吧。”太子渝摸摸在他手邊的外甥的頭,叫一直恭敬站在祖父身邊的皇長孫過來,“啟恒,帶弟弟妹妹們出去玩一會罷。”
皇長孫孺慕地看著他高高在上的祖父。
承武皇摸了下他的頭,見皇長孫眼睛亮了一下,不由笑了,溫和地朝他道,“去吧,代皇祖父皇祖母招待好表弟表妹。”
“是。”皇長孫其實也開始幫父親太子處理朝務了,這幾天父親忙於他事,剩下的大半政務都是他代為處理,可惜皇祖父自來與父親親近,對他卻是淡淡,他與他上午在德宏殿禦書房同理了一上午朝務,皇祖父總共也不過看了他一兩眼,現在見皇帝摸他的頭,還笑得溫和,眼睛亮得發光,更是在祖父身上流連了幾下,這才去請了表弟表妹們出去。
長公主的二兒一女,看著威武雄偉,完全不像一個老人,卻尤如天神一般的皇外祖父眼睛眨也不眨,等皇長孫催他們出去,見外祖父對他們好像也無話可說,這才遺憾地退了下去。
小輩們崇敬的神情沒有任何掩飾,一覽無遺。
坐在皇帝身邊的太子笑著跟他道,“您就招小輩們喜歡,偏偏還不喜歡跟他們親近,母後要是知道了,不定還要怎麼數落你。”
“她自來愛嚕嗦。”承武皇淡定道。
“母後還愛說您呐?”長公主溫言道。
“還好,”承武皇這時候倒不願意承認皇後嚕嗦了,輕描淡寫道,“朕不愛說的時候,她就多說幾句,她也知道朕愛聽。”
這隻能自己說她的不是,不能彆人說她的不是,連兒女也不能說她一句不是的毛病,父皇還是沒改……
看著一如往常的父皇,長公主不知為何,心更酸楚了,表麵還是依舊溫聲說道,“母後向來最怕跟您無話可說,以前還老跟我說,哪天你們要是無話可說了,那才是糟糕了,一定是您不要她了。”
承武皇聽得笑了起來。
這時候曦公主搬著自己的凳子坐到了皇帝身邊,挨著他的肩膀,撇撇嘴道,“姐姐不要一回來就占著我父皇說個不停。”
曦公主心眼小,這時候有點吃味。
皇帝搖搖頭,低頭看靠著他的小女兒,取笑她,“什麼時候父皇專成你一個人的父皇了,連你姐姐都不能跟我說話了?”
“那也老說不停嘛,母後說當哥哥姐姐的都得讓著我,我還沒說呢……”曦公主被皇後寵得有些嬌氣,孩子都生了兩個了,這時候說話還拖著嬌音,很氣憤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