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陽:“什麼不太對?”
遲曜晃了晃手機。
何陽順勢掃了眼聊天記錄:“哪兒不對了啊,這不挺好的,聊天十分和諧,有問有答。”
遲曜沒再說話,他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又發過去三個字:你在哪。
對麵那人打字的速度慢吞吞的。
輸入了大半分鐘,才回過來兩句:
-不是說了麼,在外麵。
-我同學來找我,我們現在在散步。
何陽:“順便一說,你們倆聊天字真多,真羨慕,平時能不能也回回我的消息?怎麼到我這,你倆好像沒聯網似的。”
何陽還在繼續絮叨,卻見遲曜突然間起身,穿上外套,拎著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的袋子往外走。
“有點事,”他說,“出去轉轉。”
何陽:“……什麼事?”
遲曜:“和你待一起太久,出去換個地方呼吸。”
-
林折夏在湖邊坐了二十幾分鐘。
她剛調整好情緒,準備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走回家,然後等林荷找到合適的機會自己告訴她。
然而還沒等她從長椅上站起來,遠遠地看到湖邊豎立著的路燈下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即使穿著冬季外套,也不顯臃腫。
整個人依舊透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獨有的削瘦。在路燈光的勾勒下,惹眼得過分。
“在跟同學,”遲曜穿過那片光線,走到她麵前,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散、步?”
“……”
林折夏很少說謊,難得撒個謊,還被立刻抓包。
她有點心虛地說:“我同學,剛走。”
遲曜語氣很涼:“是嗎。”
“是的,剛才我倆就坐在這裡,暢談人生來著。”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開始補充具體細節:“就是陳琳,你認識的,她最近都在補習,學習壓力太大。”
“編完了嗎。”
遲曜低著頭看她,麵前這人身上隻穿了件單薄且寬大的毛衣外套,是她在家裡常穿的一件。女孩子耳朵已經被凍得通紅,因為怕冷,兩隻手縮在袖子裡,顯得很可憐。
遲曜繼續說:“要不要再給你幾分鐘時間,你現在給陳琳打個電話。”
林折夏不解:“打電話乾嘛?”
“打電話對下口供。”
“……”
林折夏沉默兩秒,小心翼翼地試探說:“如果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的話,也不是不行?”
遲曜看了她半晌。
林折夏以為他會生氣,但意外地,他什麼都沒說。
遲曜隻是抬手把身上那件外套拉鏈拉了下來,然後那件沾著他體溫的黑色外套落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裹住。
遲曜的衣服對她來說大了好幾個碼。
他穿到膝蓋的外套,在她身上幾乎垂到腳裸。
她像個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看起來異常笨拙。
套完衣服之後,遲曜似乎還嫌不夠。
又把袋子裡那條織好的圍巾拿出來,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
遲曜確實有點生氣,但生氣的點跟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他鬆開手之後,皮笑肉不笑地說:“林折夏,你腦子裡裝的都是水嗎。”
林折夏下半張臉被圍巾遮著,說話悶悶的:“我腦子裡裝的,都是聰明才智。”
“零下兩度穿成這樣,真聰明。”
“……”
林折夏:“其實,今天是個意外。”
“哦,”遲曜說,“出門的時候腦子意外被僵屍吃了。”
“……”
算了。
沒腦子就沒腦子吧。
她今天出門忘記穿外套這點,確實挺弱智的。
林折夏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溫度一點點慢慢升了上來,寒意褪去,手指也不僵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遲曜把外套扔給她之後,身上隻剩一件毛衣,毛衣鬆垮的掛在他身上。
他在林折夏身側坐下,跟她並排坐在長椅上說:“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能去哪兒。”
這個地方,是林折夏的秘密基地。
她從小隻要心情不好,大到考試考砸,小到和他吵架沒吵贏,都愛來這。
林折夏動了動手指:“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遲曜說:“那個‘哦’。”
林折夏:“‘哦’?”
遲曜把手機解鎖,找出和她的聊天界麵。
林折夏看了一眼,想起來了:“我回個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偶爾也是會這樣高冷一點的。”
“你不會。”
遲曜用他那副常年不冷不熱的語調模仿她說話:“你會說‘我有鑰匙,我自己也能開,有本事你現在就換鎖’。”
林折夏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這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所以,”遲曜話鋒一轉,“怎麼了。”
林折夏裝聽不懂,避開他的視線:“……什麼怎麼。”
遲曜抬起一隻手,掌心按在她腦後,強行讓她麵對自己:“我是說,你今天怎麼了。”
四目相對。
林折夏撞上那對淺色的瞳孔。
她甚至能從裡麵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沒怎麼。”她起初還是堅持這樣說。
“真沒怎麼。”
她說著鼻尖蹭在柔軟的圍巾上,忽然有點酸。
“就是突然有點不開心,現在已經……”
已經好了。
最後兩個字在嘴裡卡了半拍,遲遲說不出來。
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居然想哭,再張口的時候,話裡帶著明顯的哽咽:“我……”
好丟臉。
她竟然真的想哭。
一件本來以為微不足道的小事,一點不配傾訴的沒由來的小情緒。
在被人認認真真問及的時候,好像有了可以難過的權利。
林折夏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不想在遲曜麵前哭,或者說,坦露自己內心的脆弱,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遲曜似乎發現了這一點,他放下按著她後腦勺的手。
然後抬手把圍在她脖子上的圍巾扯了上去,罩住那雙看著像被雨淋濕了的、小鹿似的眼睛。
“哭吧,”他鬆開手,“我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