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折夏:“可能是因為你昨天吃藥了。”
遲曜:“我不吃也沒事。”
林折夏:“……”
這個人在一些地方。
就是很要麵子。
最後她對著體溫計,不得不承認,這人恢複的確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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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中途,林荷又去醫院做了一次產檢。
產檢結果並不樂觀。
“你現在這個年紀,要孩子風險會很大,”林折夏陪林荷一起去醫院,醫生拿著檢查結果說,“我不能做出什麼承諾,還是上回跟你們說過的那句話,考慮清楚。”
林荷坐在外麵,有些失神:“媽媽現在也很糾結,理智告訴我不該要這個孩子,其實我和你魏叔叔來之前都決定好了,可是……”
林折夏能理解這種感受。
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林荷懷孕這件事,她一想到可能會有的弟弟妹妹如果沒了,心裡都會有點空落落的,更何況是林荷本人。
她忽然間發現,她看到的是林荷的脆弱。
或者說,長大後她才漸漸發現“大人”不是小時候以為的超人。
生活裡有很多接踵而至的意外,就是大人也無法抵擋。
“媽,”她去握林荷的手,“你彆難過,我們回去好好再想一想,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魏叔叔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林荷回過神,回握了她的手。
最後他們還是聽取了醫生建議,以林荷的身體為主,不敢冒太大風險。
由於懷孕周期剛好合適,所以手術安排得很快。
當天魏平準備了很多住院的東西,林折夏陪著一塊兒去。
因為她太擔心手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去之前遲曜發了很多很多消息,於是遲曜也跟著來了醫院。
記憶裡的這天好像很漫長。
長長的醫院長廊,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兒,醫生穿著白色大褂進出。還有魏平不斷來回踱步的背影。
這一切就像是一部無聲的默片,被不斷重複拉長。
林折夏對這天最後的印象,是她控製不住緊張,掐住了遲曜的手。
等手術順利結束,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她已經掐了很久。
她猛地把手鬆開。
“你這是一隻手掐夠了,”遲曜看著她說話,一下將她從那部漫長無止境的默片裡拉了出來,“準備換隻手?”
“……可以嗎。”林折夏問。
遲曜抽回手說:“你想得倒是挺好。”
林荷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之後魏平叫她去病房,她手忙腳亂收拾了一陣東西。
遲曜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隻是她收拾完東西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都有他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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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假期短暫,林荷出院後,很快迎來春節。
原本光禿禿的道路仿佛一夜之間更改了麵貌,街上到處張燈結彩,掛滿了紅色燈籠。
這天晚飯後,林折夏拉著遲曜去街上閒逛。
“昨天這條街上還什麼都沒有,”她穿了件很厚的棉襖,遠遠看過去像團會移動的白色的球,“今天一下掛了這麼多。”
遲曜慢悠悠跟在後麵,說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活在北極。”
白色的球停下了,說:“我跟某個喜歡凹造型裝逼,大冬天還穿超薄牛仔褲打死不穿秋褲的人,確實不一樣。”
遲曜沒理她,徑直往前走。
林折夏追上去,問:“馬上過年了,叔叔阿姨回來麼。”
“不知道。”遲曜說。
林折夏:“你沒問他們啊。”
遲曜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懶得問。”
林折夏小聲叨叨:“他們在外麵做生意也太忙了,去年也沒回來,起碼趕回來看一眼吧。”
遲曜父母常年不在家。
家庭和事業,似乎是一件讓大人很難兼顧的事情。
她對遲父遲母的印象其實也不深,更算不上熟悉。
唯一和他們交流最多的一次還是因為吵架。
那是很多年前了。
小時候她不懂事,脾氣也不如現在。
她看著遲曜每回生病,總是一個人住院,身邊沒有親人,隻有請來的一位護工阿姨陪著,不止一次想過:他爸媽為什麼不來看看他。
某天難得撞上遲曜父母回家,她怒氣衝衝地跑去南巷街街口堵人。
遲曜父母隻是路過,回來取東西。
車臨時停靠在南巷街街口。
兩人取完東西正準備上車,突然從街口衝出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堵著車門:“遲曜上個月住院了,你們知道嗎。”
“你們為什麼不來看看他?”
“一個人住院,”年幼的林折夏說,“是很孤單的。”
她說話時努力板著臉,在大人麵前撐場麵:“他雖然嘴上不說,但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候,肯定很希望見到你們。”
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被聞聲趕來的林荷拖回了家。
林荷先是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孩子還小。”
等回到家,關起門來,林荷認認真真地教育她:“不管怎麼樣,這終究是彆人家的事情,你怎麼能去人家父母麵前這樣說。做事要有分寸,彆這麼冒失。”
後來長大些了,林折夏漸漸懂了林荷當初說的話,大人的世界需要分寸。
她也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衝過去直接質問,見到遲曜父母也會客客氣氣打聲招呼。
……
林折夏想到這些,有點幼稚地在心裡想:
但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
她依舊覺得遲曜父母這樣做很不對。
兩人順著熱鬨的長街一路往前走。
這條街很長,紅色燈籠喜慶地一路延伸至街尾。
街燈拉長了兩人的倒影。
林折夏個子矮,步伐其實很慢。
但遲曜始終都保持著和她差不多的速度。
林折夏走到半路,轉了個身,跟遲曜麵對麵。
遲曜看著林折夏站在大紅色燈籠底下,笑眯眯地彎著眼說:“他們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我會陪著你的。”
女孩子清脆的聲音混在周遭這片喧雜裡。
“你過年來我家,我們又可以一起守歲了。”
遲曜垂著眼,半晌,想回她“你每次不到十點就睡得跟豬一樣,還守歲”,話到嘴邊,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最後彆開眼,從喉嚨裡應了一聲。
林折夏倒著走路,沒有注意到邊上騎著兒童車橫衝直撞經過的小孩兒。
在她聽見兒童車“叮鈴鈴”的聲音之前,遲曜一把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拽向自己——
於此同時,街上有人在點炮竹為春節預熱。
在劈裡啪啦的炮竹聲裡,她清楚聽到遲曜說的四個字。
“白癡,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