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陽活了那麼多年,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懵逼過。
遲曜,他好兄弟。林折夏,也是他好兄弟。遲曜和林折夏,那更是鐵到不行的兄弟。
如果可以,他寧願相信他是在做夢。
但在極度的震驚之後,何陽又後知後覺地,想起很多很難發現的細節。
——“你怎麼突然開始鍛煉了。你這腹肌,背著我偷偷練了多久?!長得帥就算了,還在背地裡練腹肌,你實在太過分。”
那是初中的何陽撞見遲曜鍛煉時爆發的怒吼。
但他忘了,在這之前,林折夏差點被小區附近那群亂晃的職高欺負。
他們被那群職高堵在牆角,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我又不是瘋了,全世界那麼多女的,我就是喜歡任何一個,也不能是我夏哥。你說是吧。”
他那時隨口說的話,遲曜並沒有接。
按照這人平時的習慣,他應該嘲諷一頓“誰會喜歡林折夏”才對。但他沒有,他隻是叫他滾。
還有。
仔細想想,他平時隻喜歡回林折夏的消息。
隻對她格外偏心。
一個根本懶得照顧彆人心情的人,對“林折夏好像有點不對勁”這件事,卻格外敏感。
還有很多類似這樣的細節。
——“我手借你。”
——“你可以P圖。”
……
他當初是腦子裡進了多少水,才會覺得遲曜可能是對他圖謀不軌?
但在震驚之後,他也知道了為什麼這人那麼能深藏那麼多年。
因為他喜歡誰不好,喜歡的人是林折夏。
是那個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林折夏。
就像他當初說的那樣,全天下那麼多女的,喜歡誰也不可以喜歡上的林折夏。
何陽在門口站著,還沒想好等會兒要怎麼進去,就聽林荷在身後問了句:“不進去嗎?”
何陽故意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大聲說:“荷姨,我去洗手間洗個手再進去。剛剛不知道摸到什麼東西,手上黏糊糊的。”
等他裝模作樣洗完手出去的時候,遲曜剛好從林折夏臥室出來。
何陽繼續裝不知道:“你們聊完了?”
遲曜:“她在睡覺,沒聊。”
何陽的反應太過自然,連他自己都騙過了,他幾乎要以為剛才他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何陽:“噢。我還以為你倆背著我偷偷講什麼小秘密,特意趕過來,敢情你們什麼都沒說。”
最後何陽送遲曜出去等車。
離彆的時候,都以為會有很多話想說。
但其實,比起很多話,離彆更多時候好像總是悄無聲息。
比如沒有被叫醒的林折夏。
比如,他和遲曜之間的三言兩語。
何陽拍拍他的肩:“走好啊兄弟。”
“……”遲曜冷冷地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去赴死。”
何陽笑了下:“哪兒的話。”
他說完,站在南巷街街牌底下,感慨了一句:“很難想象我小時候和你見第一麵的時候,居然還是小學。”
雖然小學那會兒,他和遲曜水火不容。
那會兒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個小區的老大,本想認遲曜做小弟,沒想到這個病懨懨的人脾氣還怪衝。
後來更是殺出了林折夏這隻護著遲曜的“母老虎”。
“有空記得回來……”
何陽說到這裡,頓了下,想到房子都賣了。回來這個詞多少顯得有點尷尬。
他最後說:“回來看看我們。”
-
林折夏心裡記著事,沒睡太久,但等她強迫自己醒過來時,遲曜已經走了。
她匆忙跑出去,卻聽見林荷說:“遲曜啊,他來過咱家一趟,也進你房間看過你,我以為你們已經說過話了呢。”
她站在樓下,過曬的陽光照得空氣滾燙。
蟬鳴聲不斷。
-你走了?
-為什麼不叫我
-你都……進來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我還想送送你的。
她蹲在樓下給遲曜發消息,過了會兒,遲曜回複:
-本來就不怎麼聰明
-發燒再不休息,容易影響智商。
林折夏:……
這人怎麼走了還不忘人身攻擊一下她。
但這種熟悉的發言,倒是讓她一下子沒那麼難過了。
林折夏:你上車了嗎
遲某:嗯
林折夏:那你,吃過飯沒有
遲某:吃了
一段無意義的聊天之後,遲曜趕她回去睡覺。
林折夏回去之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等她再睜開眼,意識到她要一個人開始一段嶄新的,沒有遲曜在身邊的生活了。
她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半點影響,依舊和林荷笑嘻嘻地打趣,還對魏平說其實收到他生日禮物的時候有點崩潰。她每天吃完早飯就去上學,何陽會在車站等她,但等何陽到站下車後,距離實驗附中和城安二中之間的那兩站路,隻剩下她一個人。
車上人很多,窗外景色也很繁華,一切都很熱鬨。
起初陳琳和唐書萱都不敢和她聊遲曜,怕她難過。
倒是林折夏會主動提起遲曜如何如何:“遲曜已經到京市啦,他的新學校是那邊一所重點,但是管得很嚴,上學的時候不讓帶手機。”
“他被選上,要去參加京市的物理競賽。”
“……”
儘管這些和遲曜有關的事情,開始變得和她無關。
她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隻是忽然開始拚了命地學習。
以前林折夏雖然學習態度也很認真,但不是很愛動腦子,有點得過且過,覺得不會的題目,很容易就放下。
遲曜走後,她的世界裡好像就隻剩下學習。
每天沒有其他娛樂,偶爾陳琳和唐書萱邀請她周末出去玩,她也會婉拒:“你們去吧,我想在家裡寫題。”
這個夏天過得很快,轉眼高二期末考試結束,緊接著暑假過去,他們升進高三,在高三上學期忙碌的學習中,季節也一晃到了夏末。
林折夏起初和遲曜每天都會聊天。
但由於京市學校管理嚴格,加上遲曜需要在學校和醫院兩頭跑,漸漸地,聯係的頻率從一天一次,變成了幾天一次。
雖然林折夏在生日那天說希望他每天發五十條消息,但她知道他忙,平時也不想過多打擾他。
隻會在周末找他聊一會兒。
這天周末,氣溫開始降溫,她披著秋衣外套寫完幾張卷子,細細對過答案,弄清楚錯題後,才打開手機,點開那個貓貓頭頭像。
-遲曜
-我今天好牛
-我居然寫了三套卷子,而且估分都在120分以上
-給你半小時時間,我要聽到你對好兄弟我的誇讚。
半小時還沒到,她又接著發:對了,小區對麵新開了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我請……
她下意識想打“請你喝”。
但在打出來之前,她意識到,她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請他喝了。
很多時候,她會做這種明明知道他不在身邊,卻還控製不住條件反射認為“我們可以一起去做”的事。
她把這幾個字刪掉,重新輸入:我可以給你個機會,你請我喝。
過了會兒,遲曜真給她發了個轉賬紅包。
林折夏點了“退還”:我就開個玩笑
林折夏又問:你在乾嘛呢
遲某:在醫院
遲某:等會兒回學校
林折夏罕見地發現自己開始接不上話,於是回了一個“哦”。
秋天,對麵樓棟,她曾經最熟悉的那套房子搬進來一戶新人家。
這戶人家搬家進來的那天,林折夏不知道怎麼想的,跑過去看了眼。
女主人帶著孩子,站在門口,奇怪地看著她:“小姑娘,你有事嗎?找誰?”
林折夏捏著藏在手心裡的某把鑰匙,站在人家家門口,愣了會兒說:“不好意思。”
麵前的門鎖已經換過,變成了嶄新的電子鎖。
她手裡的鑰匙作廢,也早已經沒有了進去的理由。
她向後退一步:“我……走錯樓層了。沒彆的事,打擾你們了。”
在走到樓下的刹那,秋風襲來。
她發現夏天熱烈的蟬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林折夏在那一瞬間想,她以為會永遠熱烈下去的夏天,原來也是會落幕的。
夏天好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