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時候,謀劃那場滅門屠殺,毀掉權勢滔天的右相,他不過眨了眨眼睛,未生出一絲半點的波瀾,僅有的不忍是在看見躺在死人堆裡八歲的宋星九時
才從心底滋生出來的。
“我…”夜來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眼睛裡的悲傷濃的化不開,“我是真的想要再見她一麵,看看她究竟過得好不好…”
宋梓舟藏在袖裡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相見不如不見。”
“可我不甘心,”夜來猛地抬起頭,他垂在耳邊的發絲被風吹起,“我晝夜不停地尋了兩年,為了見她義無反顧的跑來北國,甚至連生死都不顧,為什麼她連出來見我一麵都不肯?”
“陛下,”宋梓舟提起裙擺叩拜在地,“此番見了你,你又讓她如何麵對相府死去的骨肉至親,難道非要她做一個枉顧族人性命隻貪圖自身喜好的無情無義之人嗎?狠不下心手刃仇人,宋星九已經愧對相府亡魂了,如今再見你,不過是在她充滿歉意的心上在填更多的愧悔。”
夜來的身形微微晃了晃,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挺拔的軀體漸漸有了彎曲的姿態。
“當初陛下親手造的殺孽,釀成如今兩個人的苦果。”
“她…是不是怨我,恨我…”
“沒有,”女子輕啟朱唇,無比堅定的說道,“她隻是想要在這悅雅庵中替你贖罪。”
夜來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好似被抽光了,他最終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麵目悲戚,目光怔怔,黑漆漆的眸子裡亮起星星點點的波光。
他顫著手從袖裡拿出一隻珠花簪,遞於不遠處跪著的女子身旁,“既然她不願意見我,勞煩姑娘將這隻釵轉交宋星九。”
看清楚對方指尖放著的東西,宋梓舟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曉風擦麵而過,這一星半點的情緒便被吹沒了。
“簪子…煩請陛下收著,三十年後,倘若你還記得宋星九這個人,那麼便攜帶此物來西國接她出庵。”
這句話響起的時候,夜來近乎絕望的臉上突然爬上了一絲新的希望,他晶瑩剔透的眼眸裡劃過一顆明亮的星子。
“我這輩子還能在見到她?”似乎是這個驚喜太大了,夜來有些不相信方才聽到的。
宋梓舟肯定的點了點頭,“給她三十年時間替亡故的親人守燈折罪,三十年之後,如果你還牽掛著她,那麼就來帶她走吧。”
三十年啊…
低喃著這樣一個漫長的數字,墨袍少年垂下眼瞼,暗沉的臉上看不出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時間後,他複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沒有方才的動容,五官恢複了以往的冷清。
夜來將手裡的珠花簪鄭重的放進懷中,整個人顯現出不一樣的氣質來。
如果說方才的墨袍少年已經瀕臨絕望,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在絕望中找到了最後一株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