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拖進了萬丈深淵
明明是勝利之師的首領,可他一腳踏入夕淮坊的時候,臉上卻帶著一個失敗者才有的頹靡,凰珠將早已備好的酒遞過去,原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默不作聲的接過一飲而儘,可事實並非如她預料。
“我應該清醒的承受著被良知折磨帶來的痛苦。”少年看著她手裡麵拿著的瓷罐,麵上雖是平靜的,可他眼睛裡麵卻布滿了陰霾。
有些痛苦,可以用酒來麻痹神經,而有些痛苦,連逃避都會覺得是一種罪惡。
那一日,少年聞著罐裡隨風飄出來的醉人香味,一滴也沒有喝進肚子裡麵去。
自遇見起,那個總穿著一身白袍的少年是沉穩的,自信的,成竹在胸運籌帷幄的。
十四歲,尚算的上孩子的稚嫩年紀,他卻要同一群早已經修煉成精的老狐狸在權勢裡爭奪角逐,時刻麵對著的是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的局麵。
凰珠唯一慶幸的是,這些年裡自己能夠成為穆之周的耳朵,像個戰士一樣的陪伴在這個少年身邊,同他一起對抗四麵八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撕
咬的猛獸。
紅衣女子轉過身,透過鏤空木門看向層層紗幔之後那個影影綽綽的身形,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將酒灌進喉嚨裡,睫毛微微濕潤了。
這一次借酒消愁,又是為了什麼事,什麼人?
宋梓舟正準備歇下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聲輕響,似敲門,又不似,隻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輕輕撞擊在上麵。
穿上鞋子拉開房間門,一個白色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倒在她懷裡時,她才赫然發下,原來那個撞擊在門上的東西是穆之周站立不穩的身子。
濃濃的酒味自懷中人身上傳來,心知他喝醉了,女子伸出手環著少年的胳膊,費力的將對方往十步之外的床榻上移動。
不知是誰踩了誰的衣裙,才剛剛走出去三五步,兩個人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牽絆,身子不受控製的向後方倒去,宋梓舟在下,穆之周在上,眼看著她的頭就要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時,半迷糊半清醒的少年猛地伸出手護在身下人的後腦勺上。
女子倒下去後,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少年柔軟的掌心裡。
她睜大眼睛驚魂未定的看著咫尺之外那張微醺的臉,聞著他喘息時嘴巴裡麵辛辣的酒氣,突然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穆之周回望著身下壓著的人,目光緊緊的,牢牢的鎖定在她的眼睛上,固執的想從這雙盛滿了江南煙雨的眸子裡瞧出她的真心來。
“宋梓舟…”他開口喚她的名字,哈出來的氣體噴薄在她的臉頰,“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仿佛是覺得自己稍許猶疑下問出來的話不夠堅定,在第一遍問完之後,又啞著嗓子緊接著追問了第二遍。
情緒壓抑到一定程度之後,行為就會脫離大腦的掌控,穆之周用低沉的聲音問出這句話時,語氣裡暗藏著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期待。
習慣隱忍的少年,對著早已習慣啞讓的女子不受控製的問出一句有關感情的話,並且對於即將得到的回答,懷著十二萬分的忐忑。
喜歡嗎?
宋梓舟在心裡麵問自己。
在宋晚晚盛寵不衰,權勢滔天的翠微小姐即將入
府之際,他竟問她“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