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鳳央之前,她已然做了隻見他最後一麵的決定,其實,即便沒有皇阿舅賜婚這一樁事,她同他也永遠沒有可能了。
宋梓舟在刑部牢房亡故的那個晚上,穆紅鸞曾去磬書樓找過那個紅袍少年,她想為自己舉劍指他的魯莽而道歉,雖然生氣對方沒能在賽馬場上為嫂嫂說話,但也很能理解他給予哥哥的一片赤誠之心。
那夜,鳳央並未待在樓裡,她等啊等,等了很久也沒能等來想見的少年。
原以為那個人或許除了磬書樓外還有彆的家,但直到有個似夜色般幽暗的男孩攔下她的去路,紅著一
雙眼睛同她講起嫂嫂的死因,他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原來鳳央半宿未歸,不是因為有彆的家,而是因為有…要殺的人。
“即便是舟姨娘也不行,生出對他不利心思的人,於央而言就算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是了,是了,回想起那個少年曾說過的話,在彼時兄長因嫂嫂之事受製於鄭國丈的狀況下,他的的確確有理由殺了嫂嫂,甚至…他有理由屠了鄭氏一半人的性命。
突然從腦袋裡竄出的這個念頭讓穆紅鸞覺得害怕,她頭一回在心裡問自己,除開磬書樓說書先生的身份之外,那個人又是誰?
第一次遇見鳳央的時候,他穿著大紅色的衣袍,如墨般的長發被風吹的輕輕晃動,少年的美麗張揚到了極致,輕而易舉的就將一個姑娘的芳心撩動,姑娘以為,他是浸在明媚陽光裡的英雄兒郎。
可有一天,陽光從少年身上退去,漫上來的是無邊無際的血色,豔的一如他身上的紅衣…
人一旦對某個問題有了畏懼,同時也就喪失了詢
問答案的勇氣,穆紅鸞一直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到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膽小鬼。
最後一次站在磬書樓下,那道曾跨進去無數次的大門就像是嫂嫂的性命,橫陳在她心裡成為永遠都沒辦法邁過的坎,從將軍府到磬書樓,全的是她一腔滿的快要無處安放的少女情懷,一直彆扭的站在門外不走進去,是她唯一還能為枉死的嫂嫂所做的堅持。
情深之人,向來緣淺,無論是作為太尉女兒的翠微,還是作為將軍妹妹的她,一旦認識到家族的責任,婚姻便沒有了自由可言,從此往後,在她們肩上屹立著的隻有巍巍門楣。
天底下沒有姑娘心甘情願的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卻有姑娘心甘情願的為了家族利益犧牲自己。
隻是…她多想在成為彆人的妻子前最後見他一麵,那個人當夜的冷漠讓穆紅鸞愈發清晰的明白,即便沒有嫂嫂的命和魏心,他們之間也永遠都沒有可能。
這人世間多的是一廂情願,少的是兩情相悅,那個人啊…
終究是不喜歡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