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滿懷憧憬的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那個姑娘在這些名字裡親自挑選出一個,作為他們孩子的代稱。
做了母親,三娘變得有些木納,她總是看著搖籃裡的嬰兒默不作聲,模樣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媽媽甚是喜歡那個孩子,日日都來看望,三娘一直未曾給孩子起名,媽媽便擅自喚那個孩子蘇蘇。
蘇,是那個人的姓,三娘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簾顫動了一下,卻並未出聲製止。
樓中姑娘們對她的嘲諷之聲從未停止過,她們笑她醜,笑她傻,笑她生了個連爹都不曉得是誰的娃娃。
蘇少欽聞及她的處境,將一隻上好的狼毫筆攥在掌心,用力過猛,筆身生生被他攥成了兩截。
他很想衝出去告訴全天下人,那個醜姑娘是他的,那個孩子也是他的,可他啊…不能這樣做。
同謹言族姬之間的婚事,利誘是假,威逼是真,若非當年對方以三娘性命相脅,他如何肯舍棄懸在心頭的那輪明月,而今羽翼未豐,麵對強大的郡王之勢,他尚且還沒有將那個姑娘再次拽入族姬視線中的勇氣。
這些年耐不住思念偷偷去見她,他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謹言察覺。
從前的落魄公子什麼都不怕,唯獨怕他喜歡的姑娘受到傷害,即便是做了金紫光祿大夫,也仍舊是如此。
蘇少欽咬著牙跟自己說,再等一等,再熬一熬…
等到同陛下聯手將郡王從高位上拽下,摧毀掉讓族姬不可一世的家族之勢,就算熬到頭了。
隻是蘇少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等,一熬,就是好些年。
在這些年裡,蘇旌書於族姬和郡王的嬌寵下長成了盛京城中最耀眼的小兒郎,他沒有辜負父親給的名字,小小年紀,已在夫子的帶領下通讀了四書五經,長成所有世家子弟眼中不可超越的楷模。
而蘇蘇…
在蘇旌書凝眉賦出一首讓歌陽長公主都讚歎不已的好詩時,蘇蘇還不認識字,甚至連讀書的念頭都不曾有。
彆人家的孩子六歲正是張牙舞爪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而蘇蘇卻已早早讀懂了母親墨色瞳仁裡隱藏著的傷情之色。
阿娘不快樂,這是他記事以後明白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