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多害怕寂寞,總會想方設法去排解,在本就不明朗的環境中,更加感受不到時間流逝,蘇楊兒與韓夫人聊了許久,哪知等到日頭西沉,蘇翁竟還未回來。韓老五夫婦無奈之下,隻好與蘇千易約定明日再來拜訪。
而蘇千易本想趕在宵禁前,儘快將蘇楊兒送回家裡,可當見天色已晚,他心知蘇楊兒腳小步短,自己一去一返,勢必難以折回,於是說道:“楊兒,天太晚了,來不及送你回家了,我看你還是留下來暫住一宿,我儘快到街上去找一位巡更的差大哥,托他去你家傳話,你看如何?”蘇楊兒知道自己一整日不在家,家中小玲等人怕是早已憂心忡忡,說不得眼下正在到處找她,但她見天色昏暗,不想為難蘇千易,便道:“你安排的周到,聽你的就好。”
蘇千易心中一喜,連忙動身去尋巡更之人傳話,雖說宜興縣城宵禁製度素來嚴格,但這些當差之人也都是鄉裡鄉親,這點小忙,自然還是會幫的。待他走後,蘇楊兒也跟著走出屋外,踱步到老榕樹下,來時她沒有去細瞧這顆參天古樹,此時伸手去觸摸樹乾,隻覺得樹皮皺巴巴的,仿佛摸到了老人臉上的褶皺一般。
立於古樹下,她紛雜的心緒卻也平靜了下來,其實挨到這時,反倒為她解開了難題,她心中明白,老王這個年紀的人還執意要做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攔不住的,況且眼下已過去了這許多天,他若真的送死去了,那也早該死了。梅姑那夥人的厲害,蘇楊兒是見識過了,自她以下,太湖水寨中的群寇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就算是天王老子落到他們手裡,一言不合也照樣給宰了,是以就算老王還活著,她不也同樣無能為力麼?
“老王啊老王,你可真是個老情種,大情聖,你年輕時,莫非也同陸靖元那個賊小子一樣瘋瘋癲癲的麼?”正想到可笑處,忽聽的拍的一聲,一根樹枝突然掉落在她腳下,她心想:“嚇我一跳。”當即抬起頭來,卻發現頭頂樹乾上竟有一團黑影。
不待她看清那是甚麼,那團黑影猛地從天而降,蘇楊兒“啊”的一聲驚呼,已然不及閃避,霎時被那團黑影罩住,跟著便覺身子一輕,像是被人橫抱了起來,此人捷如飛鳥般抱著她躲到樹後,一起一落,形如鬼魅。
隻聽那人笑道:“你家那老奴是不是情種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了。”
蘇楊兒聽到這聲音,立即睜開眼來,見到眼前之人那張無比熟悉,卻又令她無比厭惡的的俊臉,心中又驚又怒,罵道:“陸靖元!又是你這個王八蛋!”
陸靖元與她近在咫尺,這幾日來確是牽記得她好苦,雙臂一緊,柔聲道:“對,又是我,楊兒,我好想你。”說著低下頭來,去吻她嘴唇。
蘇楊兒“呸”的幾聲,連吐了幾口吐沫在他臉上,罵道:“你想我個屁,你想我今天還中午還打我,你想我還叫你那個小婊子拿針紮我?”她話一說完,便已然後悔,此話極易被誤解為爭風吃醋,於是改口道:“把你的臟手拿開!”
陸靖元皺眉道:“看來你還沒有吃夠苦頭,你瞧我才離開你幾日,你家就出了這麼多事情,連老王都被你給氣走了,我看隻有等你眾叛親離,家破人亡時,你這個小賤人,才能記起我對你的好來。”
他這番話,便如一記鐵錘敲在蘇楊兒胸口,讓她悶悶的說不出話來,可聽到“老王”二字,又心中一凜,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是不是有王伯的消息?”
陸靖元得意笑道:“你以為就你家這幾口人很難查到麼?”
蘇楊兒聞言眼光中又流露出驚恐之色,正要說話時,忽聞道上傳來蘇千易的聲音:“楊兒,你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這聲音由遠及近,轉眼到了屋前,這才瞥到竟是小玲提著一隻食盒跟在蘇千易身後,蘇楊兒心中一喜,開口便想呼救,剛說了一句我在這裡,便被陸靖元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