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元背負著蘇楊兒行走在漫長的棧道上,他已兩日滴水未進,其中困頓實在一言難儘,可他性兒中天生夾帶著三分風流,竟不把這當作一回事兒,隻要心儀美人能在身側,那一切苦難立刻化作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蘇楊兒見他腳步仍極輕便,也暗感訝異,心道:“這家夥重傷落崖在前,背我下涯在後,眼下依舊神采奕奕,哼,真是個天生給人當牛做馬的材料。我在穀底說了那麼多胡話,他肯定信以為真了,以為我真的愛上了他,才變得這麼殷勤。”
她生性自私涼薄,身處險境中時是一個想法,脫離險境後又是另一想法。
可其實當日所言,連她自己都難辨真假,隻是這時恐懼變成女人,急於自我否認。
話雖如此,當她見到陸靖元神色有異時,又不忍說道:“你傷還沒好,放我下來罷。”
陸靖元笑道:“你這樣心疼我,我偏偏要背著你才開心。”
蘇楊兒哼哼道:“你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胳膊斷了賴上我,我可養不起你。”
聽到這話,陸靖元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陣兒,才道:“不礙的,總歸會有人來養我的。”
蘇楊兒聞言冷哼一聲,沒去深想他話語中的意思,隨即悄悄取出了白氏所給的那隻香囊,她心想:“我好不容易遇上了白姐姐這樣的世外高人,終於有了一點穿越者該有的奇遇,定要儘興竭力完成她交代的事情,這樣才好與他們交個朋友,可不能讓陸靖元這小子得知了,否則他定要問東問西,壞我好事。”
想到這裡,立即將那香囊小心藏回懷中,念及夫婦二人的隱居生活,不禁又叫她對世外桃源心生幻想:“我如能像他們一樣幽居世外,豈不是再也不用怕什麼天災人禍,也不用糾結自己是男是女,隻是住在穀底未免太黑了些,有山有水那就更好了。”
她越是這樣想,心中癡意呆念便越深,不由說道:“喂,陸靖元,你說白姐姐他們會不會是神仙?”
陸靖元聞言一怔,心中好笑:“小女孩兒家又在天真幻想,逗一逗她也無妨。”
便道:“嗯,後漢書中有載避世牆東王君公的典故,那也不過是儈牛自隱,而他們卻連儈牛都不需要啦,當然是更高一籌,已到了不食五穀的神仙境界。”
(注:儈牛,古代一種職業,買牛賣牛的中介,王君公以此為生隱居。)
蘇楊兒萬沒料到他竟會附和自己,喜道:“你也這麼想對吧?你瞧那穀底石室像不像神仙洞府,白姐姐像不像仙女?”
陸靖元強忍笑意,心想:“神仙自有蓬萊仙境,妖魔鬼怪才會住在地下。”
這話自是不能說出口,便道:“嗯,晉書中亦有載,謝安每赴東山,必攜一妓,於容川風流過人,也不在其下。”
蘇楊兒起初還在認真聽,聽到這裡方才明白陸靖元滿是挖苦之意,竟將白氏比作妓女,登時火冒三丈道:‘你才是妓女呢!你放我下來!我不要你背了!給你臉了是不是?’
陸靖元在她屁股上用力一拍,皺眉道:“老實點,你還想再掉下去一次?”
蘇楊兒驀地想起兩人身處棧道上,心知絕非與他攪鬨的時候,隻好悶悶不樂瞪著他。
又行了一程,她才忽然問道:“陸靖元,在你眼中是不是人人都會害你?”
陸靖元給她這麼一問,微微苦笑:“人無害人之意,必有鬥智之心。”
蘇楊兒奇道:“什麼叫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