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問,柏墜又說:“血陣,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每天用新鮮的血液疊加在陣法當中,人血是最有效也是威力最大的一種,不過嘛,應該還沒誰這麼大的膽子,至於他畫的陣法,我就不知道。”
畢竟也沒有看清楚,門隻開了一條小縫,柏墜也隻看到一點點。
林延:“那更不能讓顧鬆義那小子跑下去打草驚蛇了!”
柏墜手墊在腦後,“早就驚了。”
林延:“什麼時候?”
他覺得他一年以來的疑惑都沒有今天的多,甚至不自覺的依賴於對麵的青年。
柏墜:“你收了那小鬼的時候,他知道我們早晚會來,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重點看他還有多久能完成陣法,我看也離得不遠了,不如放顧鬆義下去拖延一下時間,也讓他分心來對付我們。”
而且,像顧鬆義那麼惜命的人,對方在他眼裡比他們要安全多了,顧鬆義留在這裡,心也不在這裡,找著機會就想跑。
不如他們主動放手,讓對方看不透他們想法,懷疑他們是不是有後招更加奏效,顧鬆義留在他們這也是麻煩,放他走了,他們做什麼事也更方便。
他們說話的時間,媛媛已經把這座山轉了一遍了。
*
顧鬆義離開了柏墜他們的視線,腳程就變快了,他心砰砰跳,一邊走一邊看柏墜他們有沒有發現他走了。
沒見著他們追上來的身影,他舔了舔乾澀的唇,村民們剛散場,顧鬆義直奔祠堂,還有兩個人在這收尾。
其中有一個瘸子,他們用水把地上的血跡衝淡,顧鬆義目光在這轉了一圈,沒看到灰色長衫,倒是那個瘸子發現了他。
“哎哎,你哪來的?”他操著一口鄉音,顧鬆義沒聽明白他說的話。
他走上前,道:“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有沒有一位大師?經常穿著灰色衣服的。”
聽到他這話,打掃的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交換了個眼神,瘸子放下手中的掃把,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他:“你找他乾嘛?”
顧鬆義一聽他這話,覺著有機會能套出兩句話,他說:“我認識他,我找他有事,你和他說我姓顧,他會叫我的。”
“顧?”那人念叨了兩聲這個字,見他這麼篤定的樣子,說,“你在這等著。”
他跑到祠堂門口,微微弓腰,敲了敲門:“大師,有一個姓顧的說認識你,要找你。”
“……姓顧?”裡麵的人問。
瘸子說:“是,他說有事找你幫忙。”
裡麵人不滿的說:“我不是說過,我做法的時候不能有人打擾,你讓他等著吧。”
瘸子不敢有一聲反駁,畢恭畢敬的應了下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顧鬆義麵前,說:“聽到了吧,不是我不讓你見,大師現在不方便見人,你要想見就在這等著吧。”
顧鬆義心裡急,但又不能直接闖進去,他來回踱步兩下,又問:“大師說——做法?做什麼法?”
“哎呦,你問這麼多乾嘛?不是你該知道的就彆多問。”瘸子有些不耐煩了,“讓開讓開,我這打掃著呢。”
顧鬆義何曾受過這種對待,他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張了幾次嘴,最後還是沉默的蹲在了一棵樹下,狠狠的嗤了聲。
……
“有人來了。”柏墜輕聲道。
林延下意識躲在了樹後的灌木叢旁,鞋踩在枯木枝葉發出細碎的響聲,來人步伐跨的不大,腳步聲輕快。
忽然,媛媛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來人的方向。
腳步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不複之前的鬆快,有些慌忙的後退了幾步,來人轉身就想跑。
柏墜和林延同時跑出去。
背對著他們的身影很嬌小,這人沒跑出去兩步,就被柏墜壓製住,她跌倒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柏墜壓低上身去聽,“……沒看到,沒看到,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把她的雙手壓到後麵,她沒有反抗,輕而易舉被柏墜牽製,待柏墜看到她的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媛媛,這兩張臉,竟一模一樣!
女生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害怕到了極點,眼睛仿佛開了閘門,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她哽咽著聲音,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脆弱、渺小、可憐。
林延一下又懵了,兩個媛媛站在他麵前,他有些不明白眼前的情況。
雙胞胎?
柏墜盯著女生的臉看了幾秒,輕笑:“冒牌貨啊。”
聽到柏墜的話,女生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慌。
柏墜不等她說話,又說:“從火車上我就開始懷疑了。”
媛媛驚奇的看著女生。
柏墜把背在身後的背包單手拿下來,拿出一張靈符貼在女生額頭上。
林延問:“你這符……對人也管用?”
“壓製惡鬼的。”柏墜說著,把女生拖到一邊,女生除了眼睛,四肢都無法動彈,她瞪著水靈靈的雙眼,睫毛撲閃撲閃。
媛媛在她身旁轉了一圈,咬著指關節嘟囔:“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樣呢?”
林延:“這是怎麼回事?”
他今天問的為什麼已經突破了記錄,也不在乎這一次了,雖然心底猜到了一些,但他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柏墜:“替死鬼聽過嗎?”
替死鬼有兩種,一種是死替,一種是活替,死替一般是無法入輪回,需要另一個靈魂來代替他們死去,才能解脫,就比如水鬼。
還有一種,是活替。
其實在火車上,死的不是媛媛,是麵前女生軀體中的另一個靈魂,她把她的記憶告訴了媛媛,利用人的潛意識,讓她覺得她就是火車隧道裡死去的那個女生,把媛媛的魂魄擠出去,將身體占為己有,代替媛媛活著,直至她再次死去。
柏墜在媛媛靈魂上看不到一絲惡鬼的氣息,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死,外貌形體能夠騙人,靈魂的模樣是騙不了人的。
而媛媛下不了火車,也是因為她覺得她下不了火車,她應該在火車上,因此柏墜給了她一個她能下火車的暗示。
她在火車上見過柏墜驅鬼,所以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柏墜簡單的和林延說了一遍,林延問:“那她的記憶……”
柏墜:“或許是因為她隻給了媛媛那一個片麵記憶的暗示吧,媛媛隻有回到她的身體,才能想起來。”
把鳩占鵲巢的惡鬼揪出來對柏墜來說不難,他借助了幾張靈符,彙聚靈力在掌心,往女生腦門上一拍,惡鬼發出尖銳的叫聲,腦中似有錐子在往她顱內砸,刺痛襲來,可是她舍不得舍棄這具身體,強忍著刺痛不願跑出來。
柏墜側頭對媛媛說:“你過來把她擠出去。”
本就是屬於她的身體,和她靈魂的契合度自是要比惡鬼高,這不能拖太久,否則媛媛回去了,智力也會受損。
惡鬼的身體與靈魂虛虛晃晃,成了雙重影,她不願好不容易得來的身體被奪回去,可她除了抵抗堅持,竟什麼也做不了。
她看向往她走過來的媛媛,淚眼朦朧,艱難的說:“求求你,不要、不要,爺爺在家還、還需要我,不、不要過……啊!!!”
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刺痛讓她不禁後悔,後悔今天早上上山來挖筍,都怪那死老頭,大早上要吃筍,媛媛在家乖巧聽話,她怕露出破綻,惹得村內的“大師”起疑心,不得不上山。
畢竟最近村內可不安生。
媛媛看她慘叫聲接連不斷,有些怯怯的後退了兩步。
柏墜看出了她的猶豫,他道:“機會不多,她在你身體裡待的越久,融合度就越高,你對她心軟,就是對你自己心狠,你沒聽見她說嗎?你爺爺還在家等你,你指望一個冒牌貨對你爺爺有多好?”
提到爺爺,媛媛心底一陣觸動,她握了握拳,提氣衝向少女的身體。
惡鬼瞳孔猛縮:“不要、不要啊!!!”
她沒有任何勝算,被擠出了體內,少女的身體經受了這一番折騰,軟軟的摔在了地上。
一個沒了半截頭顱的惡鬼轉身就想逃,柏墜眼疾手快拍出符紙定住了她,用樹枝灌入靈力,在她周圍畫了一個直徑一米的陣法困住她。
畫完他扔掉樹枝,拍了拍手上的灰。
林延看見惡鬼的真實模樣,沒有出手的機會,就先被柏墜收服了,他在這時不得不佩服柏墜的行動能力。
這樣的人要想和他作對,隻怕比山下那家夥還要麻煩幾倍。
“嘖,跑什麼啊,坐下來聊聊啊。”柏墜蹲在她身前說。
惡鬼動彈不得,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眼睛裡仿佛滲了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