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NG準備的合同已經一式兩份放好在桌上。
陳晨麵帶笑意,看隋寧就像在看一尊閃閃發光的金娃娃：“快來坐。這幾天在俱樂部呆的還習慣嗎？訓練各方麵會不會覺得累？”
“不會，習慣了。”
“那就好。”陳晨點點頭，也沒問是怎麼習慣的,示意青年看合同,“你十九歲，就不需要監護人簽字了,這份合同我先給你。”
“如果你覺得要跟家人商量也可以帶回去,到時候把簽好字的郵寄過來就行。”
“現在你和我們簽的這份是意向合同。”他翻開最開頭幾頁,向隋寧解釋,“如果你同意，正式合同會等夏季轉會開始之後再跟你簽一次。”
HPL聯賽對新人認證成職業選手的硬性要求有兩條：一,年滿17歲；二,隻能在轉會窗口開放時簽約。
但一年冬夏轉會加一起也就不到三個月,金娃娃就那麼幾個,各大戰隊的抓娃娃機們當然都想著先下手為強,所以意向合同在職業賽場上非常常見。對此,隋寧也不感到意外。
與俱樂部簽訂意向合同除了條文本身具有法律效力外,也是選手與戰隊間的一次君子約定。
若簽了再毀約會直接打亂俱樂部的轉會安排,也影響選手在行業內的聲譽，可謂雙方都討不了好，即便是成名已久的選手也不敢輕易毀約。
HPL近幾年發生過的唯一一起毀約事件已經要追溯到兩年前,Cpyhavic教練組不和準備出走聯賽的另一隻勁旅Star.L,在轉會關閉前被勸下來,由俱樂部替他承擔了所有違約費用。
這件事到最後也有許多疑點，甚至涉及到Cpyhc自身傷病的問題,但網上的黑粉還是以“吞金巨嬰”、“媽寶中單”、“玻璃小公主”為由黑了他很久。
頓了頓,陳晨繼續開口,語氣真誠：“作為PNG的主教練，我非常欣賞你。不要臉地說，其實我已經在考慮未來有你加入之後PNG的戰術變陣了。”
“但從個人角度，我必須坦白告訴你即使到了這一步，你還是可以反悔的，簽約對你的未來影響很大，你自己好好考慮。”
陳晨有自己的門路，自然也知道還有幾支隊伍正在接觸隋寧，PNG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萬一反悔會被打擊報複，這點我們絕對可以向你保證，不需要有顧忌。”話音落下，他把俱樂部已經蓋好公章的合同遞給隋寧。
主教練目光清澈，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讓隋寧也有些感動，心裡微微泛酸。
對方對新選手的愛才之心顯露無疑，沉穩卻略顯年輕的麵容甚至有一瞬間與上輩子發掘自己的伯樂教練重合。
喉嚨莫名有些乾澀，青年垂眸避開陳晨的視線，將手裡的合同大致翻閱了一遍。
在看到待遇一欄時，饒是隋寧也不由有些愕然。
PNG給他開出了兩萬五月薪和十萬簽字費，簡直把“誠意拉滿”四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這筆錢對新注冊的HPL選手來說實在高得有點離譜，去年冬天新人的平均薪資隻是一萬出頭的月薪外加二到三萬簽字費而已。
注意到他驚訝的神情，陳晨難得俏皮地歪頭眨眨眼睛。
隋寧立刻反應過來，恐怕主教練的意願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俱樂部的荷包到底會倒出多少錢來。
青年再一次陷入沉默，纖長的指尖不斷摩挲著手底的紙稿。
捫心自問，PNG絕對是一支水平線以上的戰隊，日常環境就不用說了，教練組有能力也很欣賞他，隊友也都很可愛，雙C和中野在遊戲思維上沒有太大出入，除了暫時聯賽表現不佳，其他方麵都很好。
……那麼，就決定是PNG了嗎？
腦海中蹦出這句話，隋寧的心跳宛若掙脫束縛重獲新生般猛地加快。
他不是喜歡利用多次轉會來自我抬價的選手，若是可以，他更希望成為一隻極樂鳥，一生隻在一個地方停泊。
而當把一隻職業戰隊和夢想中的羽棲之地結合時，隋寧疾風驟雨般的心跳和身體裡沸騰滾燙的熱血正不斷提醒著他一個昭然若揭的真相——
無論在哪個世界，他都無法對“重返職業賽場”這六個字說不。
——
隋寧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季雲煜正倚在牆邊，門一打開兩人就正好對上視線。
少年立刻站得筆直。
隋寧挑挑眉：“怎麼了？”
“呃，在等你。”季雲煜撓了撓自己的臉，“那個……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青年明知故問。
被逗得多了，季雲煜膽子也大了些：“就你那個、呃，合同。”
隋寧麵沉如水，不帶一絲喜悅，安靜地注視著季雲煜。
詭異的沉默在走廊上彌漫。
少年被隋寧一言不發的模樣嚇得心裡發慌。
……靠，不能吧，這都沒成？陳晨不是保證過這波必拿下嗎？！
“為什麼？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季雲煜急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的，“之前不是還覺得挺好麼，怎麼突然反悔了？不、不會是因為看了我那些視頻……咳，不是，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打野風格，我也可以改——”
“噗。”
隋寧突然笑了。
黑發青年看了他兩眼，想以拳抵唇按捺笑意，卻還是沒能忍住肩膀輕微顫抖，哈哈笑出聲，眼角都泛出一滴淚來。季雲煜一開始還有點懵，但看他笑得這麼開心慢慢也回過味來，天空一下就放晴了。
“靠，你又逗我。”抱怨了一句，季雲煜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來。
好一會兒，隋寧才深深呼吸平複下情緒。
他眼裡柔軟的笑意還未褪儘，右手愛憐般輕輕在少年臉上拍了拍：“好好訓練。”
如羽毛輕盈的觸感一觸即分，季雲煜瞳孔一縮，瞬間繃緊了身體。
“夏天再見。”隋寧笑著說。
——
試訓結束，隋寧收好行李，準備和徐鶴軒一起返回申城。
彆墅大門處教練和幾個正選在各自向他們道彆。季雲煜站在最遠的地方，右手朝他揮了揮，左手舉起手機輕晃。
隋寧也向他揮手，翻開手機。
[小雲朵]：夏天再見。貓咪偷看.jpg
青年輕笑一聲。
[隨遇而寧]：貓咪打滾.jpg
拖著行李準備離開，同來試訓的小黃毛和艾麗婭king也都要返回各自的城市，對隋寧那叫一個依依不舍，非得把人的聯係方式要到。
徐鶴軒聽了嘖嘖稱奇：“不愧是你啊我的風寶，這才幾天，敵人就被訓成粉絲了？”
隋寧有些無奈：“是他們太熱情了——況且我們本來就不是敵人。”
“那現在是決定了？PNG？”
黑發青年點點頭。
徐鶴軒：“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要換了上個月底我都想不到我會問出這種問題。”
而後他又有點遺憾，“那Navic那邊，是不是就得拒絕了啊？”
“當然，總不能吊著彆人吧。”隋寧無奈地笑笑，“你就那麼喜歡Navic嗎？”
“嗐，我就是……怎麼說呢，畢竟那是Navic嘛！拒絕他們就像一個小公務員拒絕了國家領導一樣，呃，大概那種感覺吧。不過選俱樂部你自己決定就行。”
話音一頓，徐鶴軒有點猶豫，小心翼翼抬眸看向隋寧，“話說，要不要告訴一下伯父伯母……？”
已經與家庭這個概念切割太久，隋寧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徐鶴軒說的是原身的父母。
他沉默了一會，有些好奇：“你有他們的聯係方式嗎？”
“有……吧。如果他們沒換的話。”徐鶴軒無語了，“你在逗我，爹娘的聯係也全刪了？”
隋寧：“……應該是。”
徐鶴軒瞪著死魚眼斜睨他，報了兩串號碼：“一個伯母的電話，一個你老家的。”
隋寧應了一聲，把號碼記在備忘錄裡，沒有馬上撥通。
……他還沒有準備好去處理原身的家庭關係，尤其是在“兒子疑似離家出走”的前提下。但如果原身是家裡的獨生子，他總不可能對原身的父母一輩子不聞不問吧。
黑發青年有些為難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