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現世·二(1 / 2)

產屋敷耀哉問我沒事嗎,我說沒事。

送信的烏鴉在我的房間裡撲騰來撲騰去,一會兒落到桌麵上,一會兒飛到燈罩旁,不斷呱呱叫著“要搬家!要搬家!”一副鬼舞辻無慘隨時都會破門而入的焦慮模樣。

以無慘謹慎而多疑的性格,我覺得他今晚不會造訪,就算真的出現了,也不會選擇破門而入這種一點也不優雅的做法。

如果我的前未婚夫真的找上門來,我也不能做什麼,大不了提前結束這短暫的一世,早點和我如今這副麻煩的模樣告彆,想想的話也沒什麼不好。

我安撫好那隻焦慮的烏鴉,起身合上窗,完全遮去外麵的夜色,坐回桌邊提筆開始回信。

鬼舞辻無慘目前以人類的身份在世間行動,隻要他還混跡在人群中,就能隨時以周圍的人的性命做要挾,這對鬼殺隊來說極其不利,想要圍剿他都十分棘手。

但與此相對的,不想將鬼的存在暴露在世人眼前的無慘,在行動上也會受到一定限製。

雖然不能直接展開行動,鬼殺隊尋找無慘的蹤跡已經尋找了四百年,僅僅是知道無慘的下落就是極大的進展。

產屋敷耀哉寫信時的口吻依然溫和穩重,就是字跡難得有些潦草,顯然難抑心情起伏。

希望他寫信的時候沒有咳血。

我將信箋綁到那隻烏鴉的腿上,對方用黑漉漉的眼珠看了我一會兒,我居然從一隻烏鴉的眼中看出了擔憂的神情。

“沒事的。”

那是我那段時間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第二天一早,我準時來到咖啡館上班。

昨日的波折仿佛從未發生過,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光可鑒人的木地板映出銅製的洋式吊燈,店長在吧台後擦著杯子。

“早上好。”

坐在窗邊的女性抬頭朝我露出微笑。

她今天穿著色澤淡雅的洋裙,手上戴著白色蕾絲的手套,烏發挽入圓帽,笑容看起來端莊又美好。

“昨天真是抱歉。”

她看向身邊的女兒:“在店裡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希望沒有帶來不好的影響。”

那個小姑娘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我。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被

人替代,清澈明亮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憂愁。

我放輕聲音:“不,一點小事而已,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咖啡館的今日特餐是法式吐司配楓葉糖漿,小姑娘不能喝咖啡,我給她換成了一杯加糖的熱牛奶。離開前,小姑娘特意在門口停下來,笑著和我揮手說了聲再見。

下午兩點,鬆本先生準時出現在咖啡館門前。

下午六點,外麵的街道依次亮起珍珠般的燈光。

門口響起鈴鐺的聲音時,我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不出意外看到了披著西裝外套的身影。

“晚上好。”

仿佛才參加完商務會議的人,微微眯起紅梅色的眼瞳,朝我露出弧度完美的笑。

……很好。我想。一家三口今天都集齊了。

我接過黑色的西裝長外套,一般來說,咖啡館的應侍生是不需要幫忙拿外套的,但客人都把衣服遞過來了,我不能拒絕。

我將鬼舞辻無慘帶到窗邊的位置,他鬆了鬆領口,神態自然地坐下來,烏黑的卷發落到頰側,隔壁桌的女士下意識地看了過來,又悄悄移開視線。

“今天有什麼推薦嗎?”

他翻了翻今天的價目單,但我懷疑他根本就沒在看那些燙金的異國文字,因為他很快就抬起頭,再次朝我看了過來。

“您對咖啡有什麼喜好嗎?”我露出應侍生的職業微笑。

他裝得文質彬彬,輕聲細語地和我說話,我也擺上同樣和顏悅色的表情看著他。

多麼一派和諧的氣氛啊。

“我對咖啡沒什麼特彆的喜好。”

他溫和地說。

那可真是麻煩了。我微笑著想。

不喜歡咖啡你來這裡做什麼?

“那麼,我推薦您嘗一下本館最近新進的一批咖啡豆。”我將價目表翻過來。

無慘說:“麗小姐告訴我這裡的法式吐司特彆值得一試。”

我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換了話題。

時隔幾百年,我得承認,我有點看不懂鬼舞辻無慘這搞的是哪一出了。

“……謝謝?”我放下價目單,“您要不要也來一份?”

搭在咖啡桌上的手,漫不經心地敲了一下桌麵。

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動作,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快,仿佛沒有從

我這裡得到應有的反應,那張臉上溫雅和煦的笑容稍微凝滯了一瞬。

“那就這麼決定吧。”

無慘的聲音冷淡下來。

鬼可能不太喜歡人類的食物,穿著西裝三件套的身影在咖啡館的窗邊一直坐到了關門的時間。

“感謝您的惠顧。”

我將厚沉的外套遞過去,鬼舞辻無慘側過身來,梅紅的眼眸微微下瞥,目光在我臉上短暫掠過,好像要尋找什麼似的。

可能是沒找到他想要的,他沒說什麼,接過外套後就推門走了出去。

我以為他短期內不會再光臨這小小的咖啡館。以鬼舞辻無慘的性格,他就算想試探我的身份,也不會在明麵上做得過於明顯。反正鬼的壽命如此漫長,他何必急於一時,放長線釣大魚才是更為明智的做法。

第二天傍晚,我端著咖啡走進大廳時,在同樣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接下來的兩周,每當夜幕垂臨,街燈亮起時,咖啡館的門口都會準時響起鈴鐺的響聲。

不要說是鬼殺隊了,就連洋子這樣的普通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店長問了我一次需不需要調整換班的時間,我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告訴他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

我心裡的那什麼數很簡單——不就是再死一回嗎。

這件事情我可熟門熟路了。

“喂,大阪城,”吃飯期間,洋子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那個月彥先生,是不是……”

我還沒開口,她又接著驚叫道:“你可千萬要清醒點!吃著鍋裡的看著碗裡的男人最不靠譜了!他現在能拋棄自己的妻子,以後就能拋棄你,你可千萬不要被那張臉給騙了!”

我沒想到洋子居然有如此深刻的見地,我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乾嘛?”

“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認識你真好。”

我有些悟了。

第一世我缺的,除了眼光,可能還有像洋子這樣的女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