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平安·一(1 / 2)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決定先寫這個番外了

朝日子重生到無慘出生那年,核心內容是把無慘養成正直的青年【x

鬼舞辻無慘據說出生在寒冷的冬天。

他這個人不怎麼喜歡提起自己的過去,宅邸內的侍女們則對當年的事諱莫如深,因此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麼。

我隨著引路的侍女穿過熟悉的長廊,穿過倒流的千年時光,來到布置著幾帳和屏風的房間之外。淺淡的幽香隨衣料窸窣的聲音傳來,端坐在禦簾後的女性身形朦朧,不難看出腹部隆起的形狀。

距離鬼舞辻無慘的出生還有三個月。

重活一世,忽然回到平安時期的京都,我不止身份變了,時間也往前重置了。

年滿十四時,我進入內藥司成為學徒,這基礎藥理還沒學完,就被典藥寮的上司布置了新的任務。

說實在的,我沒有太多照顧孕婦的經驗。

我老老實實地伏在地上,貴族家的地板比較好跪,由於好歹是宮裡派來的,我可以跪在禦簾外,而不是匍匐在碎石遍地的庭院裡。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著那位貼身女官的話,十分認真地開著小差。懷孕的夫人一言不發地坐在熏香繚繞的簾帳後,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詢問我的名字。

禦產所在宅邸的北麵,是特地準備的房間,房間裡清一色都是白色,包括幾帳和屏風,我一直不太能理解這種風俗。

我的任務不是對產屋的布置評頭論足,接下來的三個月內,我忙著改善夫人的飲食和生活習慣,發現要讓這些貴族多運動就和要他們的命——不,就像要剪掉貴族女子的長發一樣困難。

平安時期的人平均短命是有原因的。

從飲用水說起,這個年代的人對細菌沒有概念,貴族們常年窩在家裡,運動量少得可憐,至於飲食,因為佛教的影響,貴族們的蛋白質來源幾乎全靠醃漬的魚類和貝類,對於維生素的攝取嚴重不足。

食材貧瘠不說,而且還不好吃,連醬油都還沒有普及,黑砂糖直接沒有,少得可憐的甜味全靠煮甘葛提取。

要多喝熱水,多運動,多出門曬曬太陽,可以

的話,最好打點野味,給自己加餐。

這些簡單的事項好說歹說都沒有用,宅邸內的侍女們覺得我是怪人,我也覺得她們是怪人,這是多麼熟悉的畫麵,我幾乎都要以為時間倒流了,問題是鬼舞辻無慘還沒有出生。

我最後隻能麵無表情地追在負責膳食的侍女和仆役身後,每天提醒他們三百次喝水之前要煮開,菜式要多換點花樣,給孕婦補補身體,最好打點野味,什麼野雞野鴨斑鳩,隻要長翅膀,隻要能飛能嘎嘎叫喚,都比每天的鹽漬河魚好。

典藥寮的醫師時不時會拜訪,摸個脈問個診,偶爾開點沒什麼用的藥方。

孕婦需要多走動,不能一直躺著靜養,我說。

但是沒有人聽。

本來就虛弱的人若是一直躺著,接下來隻會越來越虛弱。我大聲抗議。

但是沒有人聽取我的意見。

於是我拿起比我本人性命更加貴重的茶具,狠狠往地上一摔,啪的一聲,碎片四濺,眾人的目光終於轉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裡帶著驚詫,帶著不敢置信,仿佛看見野生的動物跑進人居住的房間。

平安時代的女性,甚至不能歇斯底裡,真是何等無趣。

我等著侍從將我押下去,等著旁人怒斥我「大膽!」。

彆人若是罵我,我就罵回去,讓他見識一下我在江戶的長屋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五湖四海學來的臟話。

我在腦海裡模擬著即將到來的罵戰,像戰鬥的公雞一樣抖擻著蓬起羽毛,禦簾後傳來輕輕的一聲笑。

我沒有被砍掉腦袋。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聲音慢慢地問我。

「……阿朝。」我垂下眼睛,告訴她,「朝陽的朝。」

鬼舞辻無慘的生母是一位漂亮到讓人過目難忘的人,她對腹中的孩子滿懷期待——這將是她的繼承人,是她權利的基石、野望的火種,整個家族延續興盛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肚子裡。

她覺得我很有趣,但並不信任我的醫學知識。一個內藥司的女學徒,怎麼可能比典藥寮的醫師更加博學。因此,我每天的任務就是陪夫人說話,像逗趣的鳥兒一樣供她解悶。

她沒有離開過京城,甚至沒有離開過這亭台水榭圈住的一方天地。她喜歡聽我講關

於外麵世界的趣聞,若是心情難得愉快,甚至會願意問我想要什麼。

「阿朝,你想要什麼?」夫人總是會這麼問我。

身為合格的下屬,合格的陪聊對象,我會告訴夫人,她能健康平安地產下繼承人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當真?」

「當真。」

我從神社求來了護身符,到比叡山的佛寺燒了香。

這些事情其實並不需要我操心。到了生產的那一日,念經的高僧、祈禱的神官、跳舞的神婆,這些靈媒人士將禦產所外的空間圍了個水泄不通,嗡嗡不決的聲音吵得人神誌昏沉。

平安時代的女性生產不易,一腳踩在鬼門關上隨時都會歸西,生產時流出的血水被視為汙穢,伴隨死亡還有被餓鬼附身吸食生氣的風險。

生產是生與死的交界線,禦產所的裡和外是兩個空間。

禦產所裡的產婦和侍女一身白衣,白色的衣裳被鮮血染紅,等在外麵的家屬親眷躁動不安,妙法蓮華經的念誦聲和神婆揮舞的金屬器響在一起,間或伴隨著產婦淒厲的慘叫。

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夫人腹中的胎兒始終沒能生下來。她緊緊攥著從房梁上垂下來的長繩,每一次慘叫仿佛從肺部深處擠出,好像痛苦本身從人的體內鑽出來。

周圍的人們亂作一團,空氣裡充斥著苦澀的藥味和黏稠的血腥,漫漫長夜由裹著油脂的鬆枝火光照亮,燒黑的經文被風吹起,一點一點化作散落的灰燼。

寅時。

血淋淋的胎兒終於從夫人體內滑出。

白衣染血的產婆急忙將胎兒接起,抱到燒好熱水的木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