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孫家人嗎?”楚沅有點摸不著頭腦,明明那天晚上她親耳聽到那孫家的老太婆說他是她的小孫子。
“是啊,”
孫夜融朝她微微一笑,“但,這並不妨礙我想讓他們死。”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那晚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孫夜融長舒了一口氣,仿佛他從未如此享受這翠玉島上濕冷的空氣,“我送你一份禮物吧。”
燈火映襯他秀氣的麵容,卻多添了些難以言喻的詭秘之感,“穿過這山洞,你就能看到那棵軒轅柏了。”
他將一張圖紙,三柄匕首都交到她手裡,“這是石洞內的機關圖,還有這三柄匕首是開啟石門的鑰匙,必須要三人同時旋入,才能打開。”
楚沅忽然被他塞了一大堆東西,她一霎呆住,片刻後又皺起眉,“不是……你乾嘛?你把你們家的底都交給我了?是你傻還是你覺得我比較傻?”
孫夜融噗嗤一聲笑出來,他臉頰的酒渦顯現,令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畜無害,清爽乾淨的少年,“如果是你,你會把一個地下埋滿屍骨,連樹木都要靠血氣入泥才能生長的地方,當做是家嗎?”
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這麼惡心的地方,也就隻有他們那些習慣了拆人骨喝人血的家夥才能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話罷,他便將手裡的燈籠也塞給了楚沅,“信我還是不信都由你,你如果真要進洞,就拿著這燈籠,免得摸黑。”
也許是察覺到了些什麼,他忽而抬首,越過沈謫星一乾人等,再度去看那火光更盛處,他輕歎一聲,“原本我還想和你說會兒話的,但是好像來不及了。”
他轉身一躍便飛上了那邊的山崖之上,在那些搖曳不定的火光裡,楚沅看見他朝她招了招手,“下次見。”
孫夜融的身影消失得迅速,如一顆遠墜的流星般,誰也沒有看清他到底落去了什麼方向。
“他……有異能?”楚沅抱著懷裡的那堆東西,滿眼驚詫。
孫夜融才剛剛消失,魏昭靈便已輕踏樹梢,飛身落於眾人的眼前。
“王。”沈謫星恭敬地行了一禮。
楚沅回過神,轉身時看見魏昭靈身上沾著不少血跡,他肩胛骨處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料都與血痂粘連起來,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更加蒼白許多,前額滿是汗珠。
而他手中,正捏著一串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銀質雀鳥項鏈,在她手裡那盞燈籠的照射之下,那雀鳥的眼睛閃爍著暗沉的光,銀質翎羽還沾染著未乾的血跡。
“你沒事吧?”楚沅走到他的麵前去。
魏昭靈搖頭,目光停在她手裡的圖紙和匕首上,“哪兒來的?”
楚沅把孫夜融的事跟他說了,又把那堆東西捧到他眼前,“我看他對孫家好像有很深的仇怨,但也難保他不是在誆騙我,你說我們能相信他嗎?”
魏昭靈隨手拿起她捧在手中的一柄匕首,兩指稍稍用力,便聽“噌”的一聲,刀鞘與薄刃分離半寸。
他目光沉沉,扯了扯唇,“看來他原本就打算借刀殺人。”
將匕首遞給沈謫星,魏昭靈輕抬下頜,“試試。”
沈謫星垂首稱是,將楚沅手裡的另外兩柄匕首拿來交給身後另兩名近衛,便朝那石門走去。
三柄匕首的薄刃嵌入石門上的機關鎖,他們同時用力轉動刀柄,不消片刻,便見石鎖“哢噠”一聲響,被裡頭的機關撐開,分離成了兩半,朝著不同的兩個方向迅速轉動。
地麵開始震顫,那石門緩緩上移,朝他們展露出漆黑幽深的洞口。
“我扶著你走吧。”楚沅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說著便扶住他的腰身,她的腦袋從他的衣袖下穿過,讓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可她的腦袋在他大氅裡拱來拱去也沒找到出口,“魏昭靈,你外麵這件擋著我臉了,你快弄一下。”
魏昭靈被她抱住腰的時候身體就已經有些僵硬,聽見她的話,他低垂眼眸,伸手掀開大氅的邊角,讓她的腦袋從裡頭鑽出來。
他鬢邊的一縷淺發輕輕地蕩啊蕩,輕蹭過她的鼻尖,楚沅皺了皺鼻子,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隻扶著他往洞口去。
“沈謫星,將引路蜂放進去。”魏昭靈自然不可能輕易就相信那個孫夜融的說辭,於是才至洞口,他便對身旁的沈謫星道。
沈謫星低首應聲,隨即便將那枚引路蜂再度放了出去。
與此同時,魏昭靈兩指捏住那張圖紙,比對著引路蜂飛進洞中觸發的每一個機關的位置。
在引路蜂被洞中機關粉碎成齏粉的時候,魏昭靈輕佻眉峰,“倒還是真的。”
魏昭靈每走一步,便將洞中被觸發的機關毀壞一處,楚沅則將燈籠交給了沈謫星,她騰出一隻手來,用見雪裡飛出的銀絲毀掉石壁上蜿蜒亮起的符紋。
穿過逼仄的石洞,前方有了濕冷的水霧拂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越發的近了,他們頭上再無石壁遮掩,楚沅這時才發現,這山峰竟如一彎半月般,他們穿過石洞,便立在了這彎月峰的凹麵。
那淅瀝水聲便是從山巔墜下來的流水瀑布。
那棵從千年前便屹立再次的軒轅柏就長在這裡,它粗壯的樹乾被渾圓的水渠包圍,水渠裡卻並非是水,而是濃度極高的血液。
它的樹根盤踞浸泡在這血水之下,青黑的葉綴滿樹梢,形成了大片的濃蔭。
魏昭靈才一靠近,那軒轅柏便有了動靜,血池裡也開始咕嘟咕嘟地冒出一顆又一顆的泡泡,楚沅看到他的臉色更加不好,她就伸手在衣兜裡掏出來一隻火柴盒,拿出來對著盒麵一劃,手中聚起淡色的流光同那擦出火焰的火柴一起拋入血池。
猶如淋了汽油一般,那火柴微弱的火光一觸碰血池表麵,便轟地燃起了好大一團火焰,不消片刻,那火焰便從樹根一直往上纏繞住一整棵軒轅柏。
火舌吞噬著它的樹乾,腥臭的味道不斷蔓延開來,弄得人幾欲作嘔。
地麵開始無端震顫,沙石不斷從上麵落下來,魏昭靈反應極為迅速,他回頭看向沈謫星,“走。”
話音才落,楚沅便被他抱緊了腰身,她隻來得及看清他暗紅的衣袖忽然遮住她的腦袋,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這一刹,她滿目殷紅,鼻間儘是他身上幽冷的香味。
急促的水流打在她腦袋上,卻並未沾濕她的頭發和衣衫,她垂下眼睛時,便已見腳下是濃霧遮掩的萬丈深淵。
他帶著她越過瀑布水簾,飛身到了對麵的山崖上。
魏昭靈應該是已經力竭,他和楚沅雙雙摔在地上,在楚沅掀開他的衣袖時,他克製不住地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