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一連消失了兩天, 趙鬆庭的尋蹤術始終沒能找到她的絲毫下落。
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世家的人找不出任何關於她的蛛絲馬跡。
“到底是什麼人擄走了她?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怎麼就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簡玉清在簡家大宅的客廳裡坐立難安。
簡春梧冷哼一聲, 拄著拐並不說話, 他早看出來那楚沅不簡單, 她那一身異能都來源於她手腕上的東西,但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他還吃不準,但這樣的能力, 不惹人覬覦才怪。
“我早說她行事過於高調,如今可不就吃悶虧了?”
“爺爺, 測試的事可是趙叔叔一定要讓她參加的, 這哪是她高調啊?”簡玉清也不知道簡春梧對楚沅到底哪兒那麼大的氣性,“現在人都失蹤了, 您就少說些風涼話吧!”
“我簡家怎麼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玩意!”簡春梧一向對簡玉清是恨鐵不成鋼,這會兒聽他還敢反駁他的話,他就更生氣。
“小叔,你說楚沅不會出什麼事吧?”簡玉清不敢再跟簡春梧嗆聲,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去喊那個一直靜坐在一旁的少年。
鄭靈雋聞聲抬頭看他一眼,也許是這兩天見簡玉清為此寢食難安,擔心得很,他便搖了搖頭, 道, “她不會有事的。”
這聽起來像是一句敷衍的安慰,但事實上, 他說的也是實話。
當夜楚沅失蹤, 他第一時間返回宣國, 如果楚沅真的落到了鄭玄離的手裡,那麼皇宮是應該有消息的,但他翌日進宮時卻得知鄭玄離生病的消息,當天的早朝也因此作罷,他猜測,鄭玄離的計劃很有可能沒有得逞。
楚沅如果不在皇宮,那麼很有可能便在仙澤山中。
鄭家人入不得仙澤山,但或許是因為鄭靈雋是魏姒與鄭啟的後代,他的血脈裡仍有同夜闌王同宗的氣息,所以他才因此不受仙澤山禁製所控。
但他卻沒有什麼時間上仙澤山一探究竟,此前被帶入地宮之中囚禁時,他是昏迷的,所以即便他去了,也是找不到仙澤山地宮入口的。
“小叔,你到底當不當楚沅是朋友啊?”簡玉清忍不住抱怨了一聲,他揉了幾下頭發,“都怪我異能太菜,什麼忙也幫不上。”
手機鈴聲來得突然,簡玉清從衣兜裡掏出來一看,是趙憑霜。
“簡玉清,楚沅在我家。”
他接通電話後,隻聽見那端傳來趙憑霜這樣簡短的一句話,他反應了一下,一雙眼睛頓時亮起來,“我馬上來!”
匆匆掛了電話,簡玉清激動地對鄭靈雋道,“小叔,楚沅找到了,她現在在趙憑霜家!”
等簡玉清他們一行人到達趙家在春城的彆墅裡時,他們最先看到光線明亮的客廳裡,那個胸前掛了纏著繃帶的右手的女孩兒。
她還是那樣紮眼的卷發,臉頰上有好幾處擦傷,都已經結了血痂,鼻梁骨上還貼著個創可貼。
明明是這樣狼狽的模樣,但她看起來卻神色如常,甚至在慢悠悠地用牙簽去紮趙憑霜遞到她麵前的果盤裡的蘋果丁。
“楚沅!你怎麼搞成這樣了啊?”簡玉清立刻衝到她的麵前去。
楚沅咬了塊蘋果,笑著看他,“哪樣了?我四肢健在,行動自如,這不挺好嗎?”
“那,到底是什麼人帶走你的?他人呢?”
簡玉清又忙問。
“死了。”楚沅簡短地拋出兩個字。
“死了?怎麼死的啊?”
“我殺的。”
簡玉清乍一聽她這一句話,他先是一愣,隨後還想再問些什麼,卻被趙鬆庭打斷,“好了,既然楚沅已經平安回來,那咱們也都可以放心了。”
沒有人知道那晚楚沅到底是被什麼人帶走,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殺了那個人的,趙鬆庭沒有要過問的意思,在場的幾位家主麵麵相覷,也不好開口去問。
“聽說大家為了找我,這幾天付出了很多的心力,謝謝。”楚沅站起來,對著大家彎腰鞠了一躬。
“沒事就好,這些家夥盯上你,應該是從測試那天開始的,這說起來也是我們世家的責任……”林山海擺了擺手,又道一聲,“你以後可要當心。”
楚沅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一幫人陸陸續續地離開趙家後,楚沅就去了趙鬆庭的書房。
趙鬆庭看著坐在對麵的年輕女孩兒,“你來,是有事找我吧?”
“我聽簡玉清說,測試的第一名擁有你們趙家的鹿門彆苑三年的使用權,是嗎趙叔叔?”楚沅也不拐彎抹角。
“對,相信那筆錢你已經收到了,鹿門彆苑的鑰匙我正打算給你送去。”趙鬆庭點了點頭,雖然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但那張麵容仍能窺見最年輕時的俊逸。
“趙叔叔,我想請您幫我把我的爺爺奶奶送去京都的鹿門彆苑休養,您看可以嗎?”楚沅說著,又將自己的銀行卡從衣兜裡拿出來,“您給我的那筆錢我就不要了,這裡麵還有一些我的錢。”
趙鬆庭先是一怔,隨即他將目光從桌上的銀行卡移到她的身上。
“說實話,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們年紀大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事情而牽連到他們。”
楚沅迎著趙鬆庭的目光,“我爺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他說您是好人,說是您數年前消耗自己的異能替他保住了他的腿,我相信他至少在我爺爺這件事上,我也願意相信您。”
“可我聽你這話,還並不完全信任我啊?”趙鬆庭不由笑了笑。
楚沅也回以一笑,“所以趙叔叔,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趙鬆庭點頭,“什麼?”
“當初您找到我爺爺,就沒有什麼彆的目的嗎?”楚沅說這話時,一瞬不瞬地看著趙鬆庭,似是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
趙鬆庭眉峰未動,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他坐正身體,竟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沒錯,大概……就是你猜的那樣吧。”
“既然知道我當初是彆有目的,那你現在,還敢把聶老先生和他的夫人放到京都我眼皮子底下?”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
“你們趙家好歹是五大世家之首,責任可不小,而且您又是趙憑霜的爸爸,她人那麼好,您要是個壞蛋,這也挺尷尬的。”楚沅故意說著不著調的玩笑話。
趙鬆庭搖了搖頭,又笑著歎了口氣,“這鹿門彆苑三年之內都是你的,你想把他們送到彆苑裡去也沒什麼不好,但是這張卡你收回去,我知道你原本是不太願意摻和進我們世家裡的這些事裡來的,但我那天卻仍讓你參與了測試……楚沅,你既然獲得了這種特殊的能力,那你應該也知道,這世界並不是常人眼中看到的那麼風平浪靜。”
“而你的能力遠在許多人之上,我是希望,你能夠到世家裡來。”
這便是趙鬆庭唯一的目的。
“這事兒我再考慮一下吧。”楚沅思索了片刻,說道。
趙鬆庭也不再多說,隻是道,“你爺爺奶奶的事我馬上就讓人去辦,鹿門彆苑也一直有人打掃,裡麵的東西都是齊全的,人過去就直接可以住下,你放心。”
“謝謝。”楚沅應了一聲,又說,“那我就先走了。”
趙鬆庭微笑頷首,看她站起來轉身走到書房門口,打開房門走出去,他又不由地輕歎一聲。
這個小姑娘,遠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的多。
他們今天這場談話,也還是留有餘地,那件塵封的舊事,她始終沒有點破,大約是不太想跟他談及。
“霜霜,站在那兒做什麼?”趙鬆庭回過神,便見趙憑霜不知何時已經立在門口。
趙憑霜走進書房,“她是我的朋友,您不可以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她的嗓音平靜,那雙秋水般的杏眸裡也是清冷的神情,一如趙鬆庭那位亡妻一般氣質清淡。
趙鬆庭站起來,走到自己小女兒的麵前,他伸手輕拍她的肩,不由失笑,“你好歹是我的女兒,你哪回看我為難過什麼人了?”
“放心,她有她的選擇,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彼時楚沅走出趙家大門,順著人行道往右走了一段距離,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路燈下。
“容鏡?”楚沅快步走過去。
“楚姑娘,你沒事吧?”容鏡一見她,最先將她打量了一番,隨後才鬆了口氣,“之前您失蹤,我也沒有辦法回那邊去了解情況。”
“隻是胳膊受了點傷,也沒什麼事。”楚沅朝他笑了一下,她又想起剛剛跟趙鬆庭的談話,神色便又收斂了些,“對了,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姑娘請說。”容鏡道。
“我要把我爺爺奶奶送到京都趙家的鹿門彆苑裡去住著,你也知道我這三天兩頭的老有人找事,他們二老這已經是第二次因為我而受傷了,我想讓他們這後半輩子好好過,少點事兒去折騰他們。”
楚沅說著抬眼看他,“你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京都,我想拜托你替我多注意一下他們。”
“好,我知道了。”容鏡點了點頭,隨即他又道,“姑娘你放心,趙家的家主趙鬆庭為人還是極正派的,是一個有才德的人。”
他這段日子都在趙家,對於趙鬆庭的為人也自然是多了些了解。
“嗯。”楚沅應了一聲。
如果趙鬆庭想對聶初文下手,那麼他們當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趙鬆庭就應該不會放過他,更不會讓魘生花還留在聶初文的手裡,但這麼多年過去,他即便是知道魘生花的在哪兒,也始終沒有要爭奪的意思。
雖然楚沅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但也能確信,他是不會傷害聶初文的性命的。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彆送我了。”楚沅說了一句,率先往前走,又朝他招了招手。
容鏡在原地看著楚沅的背影逐漸走遠,他才回過身,將要往趙家的方向走去時,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道纖瘦的身影。
那個女孩兒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柳葉眉,杏仁眼,五官生得古典柔美,卻偏有一種霜雪般冷沁的氣韻。
於這茫茫夜色裡,昏黃路燈之間,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容鏡腳步一頓,稍稍皺眉。
但不消片刻,那姑娘卻又若無其事般轉過身去,就好像從沒看到過他一般,朝著趙家大門走去。
容鏡當然知道她是趙鬆庭的女兒,名叫趙憑霜,之前他去學校門口找楚沅時,趙憑霜就見過他。
她知道容鏡和楚沅是認識的,但後來在趙家見到他,她卻也沒有多問些什麼,也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容鏡看她背影半晌,便也抬步往大門處走去。
——
聶初文和塗月滿還在醫院沒有醒來,楚沅沒有回家,直接到了醫院裡去看他們。
大半夜的,她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麵的椅子上剝橘子吃,受了傷的手不太方便,她剝了很久,才把一瓣橘子喂進嘴裡。
聶初文的腦袋包紮得像粽子,塗月滿的腿還打了石膏,兩個老人在病房裡躺著,到現在還昏迷著,她在病房裡坐著看他們,心裡就覺得很不是滋味,便索性到走廊裡坐著,守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