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登封那日,陰雨綿綿。
聖駕駐紮下來之後,杜清檀照例忙著準備膳食。
從前隻需準備聖人的膳食,現在卻又多了一份梁王的,忙得嶽麗娘和宋大娘絲毫不得閒空。
但這二人完全沒有不滿意的地方,畢竟能跟著杜清檀學的東西太多了——
在宮中,她們可沒這個機會,都被雷燕娘一個人把住了。
正忙乎著呢,張五郎卻又來了。
杜清檀擦一把手,迎上去:“控鶴監是來替聖人傳話的嗎?或者是來檢視晚膳?”
張五郎微笑著遞出一張方子,輕佻地道:“我就不能為我自己而來?”
杜清檀的眉腳細微地抽動了一下,她垂了眼,接過方子細看,卻是她之前給張五郎開的那些方子。
於是她神色肅穆地看向張五郎:“您這是?”
張五郎直勾勾地看著她,沉聲道:“現下已離伊闕很遠了,可以食葷啦。我要請小杜大夫,替我做一份藥膳保養保養~”
他的語調很奇怪,慢條斯理的,尾巴那兒仿佛帶了鉤子似的,故意往上揚。
眼神麼,一看就很不正經。
杜清檀倘若是個敏感的人,她會感覺到,這人借著這麼一張具有特殊用途的方子,在明目張膽地調戲她。
但她不是,她皮糙肉厚,冷酷心黑。
所以她用看待梁王的眼神,打量著張五郎,儘職儘責:“這些食材倒是都有,您喜歡什麼?”
張五郎又看著她笑了:“五娘精通此道,不如,由你來替我挑一個?你覺著什麼合適,咱們就吃哪個。”
杜清檀視若無睹,聽而不聞:“那就按著方子的次序來,鹿茸黃芪煲雞湯。”
張五郎道:“行,按你的吩咐辦。不過……”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說道:“稍後這份湯,可彆送到聖人麵前去啊,小火慢燉著,等到差不多了,我自會來吃。”
言罷,見杜清檀一副莫名的樣子,他“哈哈”一笑,仰頭而去。
宋大娘走過來,多有探究之意:“他來做什麼?”
杜清檀把藥方遞過去:“準備食材。”
宋大娘已婚已育,自是知道這方子是用來做什麼的,神色少不得古怪起來。
燉上雞湯後,趁著嶽麗娘出去打水,她語速飛快地道:“典藥,稍後您找個借口往哪裡去吧,我來盯著湯。”
杜清檀撩起薄薄的眼皮子,極其冷靜地看向宋大娘。
宋大娘有瞬間的慌亂,笑容乾癟:“我就是想著……”
她到底沒敢把有關這件事的任何猜測說出來,隻因杜清檀的眼神太過冷厲。
而這種事,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提,否則都會是禍患,最好是毫不知情。
宋大娘後悔起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該學嶽麗娘躲遠些,不要好奇。
就在她最難熬的時候,杜清檀的唇角慢慢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不用,但凡從我這裡送出去的任何食物,我都要親自盯著才放心。”
“典藥真是儘職儘責。”宋大娘扯著唇角勉強笑了笑,迅速避開。
杜清檀纖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兩條長眉平平地展著,目光堅定,不見愁容。
等到送走女皇的藥膳,要送梁王的飯食時,她麵不改色地往那道山藥豬胰湯裡加了些精磨細研的巴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