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原本已經跨出縣主府大門,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與李岱曲風完全不同的琵琶聲。
激昂、清越、飽含殺氣,細品來,又暗藏了幾分蕭瑟蒼茫壯闊之意。
她情不自禁地往回走,越走越快,健步如飛。
她隻想快些見到獨孤不求,用最驚豔的表情,最崇敬的眼神,安靜地、溫柔地,親自看著他奏完這一曲。
這是曆經生死起落、血雨腥風、泥濘冷眼、人情凋敝,卻始終奮發向上、不服氣不認命的靈魂。
杜清檀氣喘籲籲、輕扶門框往裡張望,看到了她熟悉的獨孤不求。
獨孤不求坐在大堂正中的絲毯之上,指法諳熟,輕撚慢攏,按斷彈吟,絞並放擻,神情肆意張揚,唇角半勾,目光挑釁地直視著李岱,暗紅色的袍子和他這個人,都像極了燃燒的火焰。
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到極致,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愛就不愛,愛就傾儘所有去愛,同生共死,燦若烈日。
杜清檀突然間徹底懂了獨孤不求這個人。
她將頭輕輕靠在門框上,目光繾綣,安靜地注視著沉浸在演奏琵琶(挑釁情敵)中無法自拔的俊美青年。
她的臉上散發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欣賞和笑意,她卻不自知,隻專注地看著那個人,完全忘卻所有。
甚至忘了他的碎碎念和各種吃醋發瘋,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寶貝,買個啥還得配個貨呢。
也挺有意思的,增加情趣嘛。
杜清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除了專心對敵的獨孤不求以外,另外三個人已經發現她了。
武八娘對著她遙遙舉杯,一臉“我懂”“同道中人”的神情。
武鵬舉噘著嘴,很是嫉妒,為什麼獨孤不求這小子就這麼好運氣呢?
長得好也就不說了,竟然還真會琵琶!而且還很行!平時也沒聽他提起過,不聲不響就要嚇死人。
李岱心煩意亂,萬萬沒料到獨孤不求竟然真會,而且還很厲害。
再看看杜清檀的表情和眼神,他便知道自己徹底輸了,輸得還很難看。
這個時候,獨孤不求總算注意到眾人的目光,知道杜清檀回來了,並且看樣子反應還很那啥。
可他偏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不慌不忙地奏完一曲,用看似誠懇,實則炫耀的語氣,和李岱交流技藝。
“殿下方才說,從軍之人奏樂,曲音之中多見肅殺之聲,實際其中有個緣故。
絞弦與並弦,這兩種指法,用來表現馬匹嘶鳴、刀槍相擊、呐喊之音最合適不過……”
李岱倒也有幾分雅量,並未因此嫉恨憤怒,斯文儒雅地對著獨孤不求行了一禮,溫聲道:“多謝正之賜教,學到了。”
“承讓。”獨孤不求長身而起,“謙虛”地團團行禮:“獻醜了,太久未碰琵琶,技藝生疏。”
在場所有人都想送他一個白眼,真不要臉!
然後,不要臉的獨孤不求轉過身來,佯作驚訝地發現了杜清檀。
“咦,你怎麼在這裡?”他裝作驚奇的樣子,“不是急著要回宮嗎?天色不早了呢~”
那個“呢”字拖聲曳氣的,特彆裝,特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