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用力推開門,看到杜清檀躺在軟榻之上,臉頰通紅,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
他的雙腿不受控製地往前挪動,停在了榻前。
杜清檀滿頭青絲早已散亂,鋪滿枕頭,臉上的緋紅越發顯得肌膚如玉,有如梨花般清冷的質感。
她平時有多強悍,此時就有多纖弱,是那種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掌中小心嗬護的脆弱感。
李岱握緊拳頭,緊閉雙眼,咬緊了牙關。
他這一生,也是在人心最險惡處打過滾,掙紮出來的。
他從來不敢太喜歡某件東西,因為到最歡喜處,總是會遇到猝不及防的打擊,讓那件東西支離破碎。
而他,用儘全力,卻總是抓不住哪怕一塊碎片。
可他,是這麼的喜歡杜清檀。
第一次見麵,她藏在道旁的陰影裡,炫目的美貌比天邊的寒星冷月還要耀眼。
第二次見麵,她一身泥濘,狼狽不堪,卻堅硬挺拔如同郡王府門前樹著的戟,鋒利、冰冷,卻足夠清醒自持。
第三次見麵,她在義診施藥,笑容親和溫婉,坦承自己不過是為了謀生,毫無自憐自艾之意。
接過他的菩提枝,卻也完全沒有受寵若驚之感,反倒有些不耐煩。
第四次見麵,她從駱駝背上翻滾而下,硬生生將逃命的狼狽演繹出了俠女的英勇利落。
再接下來,利用他解決麻煩的時候,那叫一個行雲流水,理所當然。
之後入太醫署,進宮,伴駕去嵩山,她打架鬥毆,報複仇人,卻也治病救人,以真本事立身。
件件樁樁,全都鐫刻在他心底深處,沒有一處不得他的意,沒有一件不讓他炫目。
李岱睜開眼睛,暗沉沉地注視著杜清檀,心裡盤算了幾十種將她蒸煮煎烤、拆骨入腹的法子。
若是不能得到,毀掉倒也不錯。
要叫他總是看獨孤不求在麵前各種炫耀,也真是日日夜夜的煎熬。
他這樣想著,顫抖著朝杜清檀伸出手去。
汗濕冰冷的手指落到微燙的柔嫩臉頰上,她卻似覺著舒服一般,不自覺地靠近過去,很小聲地道:“熱~”
一滴眼淚沿著她微紅的眼角流出來,浸入到豐茂黑亮的發鬢之中,破碎如拂曉的冷霜。
“嗡”的一聲輕響,炸裂了李岱僅存的理智。
他俯身下去,緊緊抓住杜清檀的肩頭,閉上眼睛,朝她一寸一寸地靠近,不然一起沉淪吧!
他忍得夠久了,每個深夜都要嫌棄自己的懦弱無能,痛恨女皇奪走了李氏江山,讓李氏子孫活得如此不堪。
他在夢裡無數次地殺死女皇,再無數次地將杜清檀壓在*身下,聽她一聲又一聲地叫喚他,哽咽著求饒。
天剛拂曉,杜清檀睜開了眼睛。
頭痛欲裂,嗓子乾得似要冒出煙來。
她低吟一聲,呼喚:“果仁?”
無人應答,裡裡外外死一般沉寂。
她油然生出一種不祥之感,掙紮著起了身,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冷光,擰著眉頭打量室內。
然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這不是她在宮中的居所,這是她在太醫署學習時曾經住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