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蜜這時已經六歲了,她熟練地取走地上的空酒瓶,把地麵打掃乾淨,推推父親,“爸爸,彆在地上睡”,不管裝可憐,還是大哭都試過了,他還是這副模樣,她隻好自己擔起這個家。
“彆吵,希凜……”景漣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不是媽媽,是景蜜。”
“景蜜……”景漣幽幽地睜眼,充滿血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她,忽然大聲喊叫,“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你……”大手扣住小孩的肩膀,力道漸漸加重。
“好痛”,景蜜猛地推開他,力道中不自覺地加了靈力。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父親是想殺了自己,這個認知越來越清晰,或許他們不斷搬家逃離的原因是因為她,這樣就說得通了,送走母親,獨自帶她離開。可既然討厭自己,為什麼當初不直接拋下她,如此一來你還可以和媽媽在一起,還能生其它孩子……
她的存在,是父母的累贅麼,如果不要她,她又不是不會走。景蜜蹲在草地上發呆。
“很難過吧?”白光閃過,熟悉的白衣男子出現。
“不難過,天這麼藍,草這麼綠,我還好好地活在這裡,為什麼要難過,我一點都、不、難、過”,手下的小草被狠狠拽斷。
“有人告訴過我吃甜食可讓心情變好,這糖果送予你”,一顆被撥開的棒棒糖遞到她嘴邊。
景蜜咬住那顆糖,含糊地說:“潤玉哥哥,可是你一個妖怪哪有錢買糖?”
妖怪……細細想來他隻是由夜神的記憶與靈力組成依托在龍鱗上的存在,並無神格,自然算不得什麼神仙,妖怪就妖怪吧,“那處有人在分糖,我拾到的。”
景蜜向那邊望去,原來是有人結婚在撒喜糖,腦補了一個神仙似的男子和那些人一起搶喜糖的畫麵,她噗嗤笑出聲。
見她笑了,潤玉也放心不少,她的樂趣從來都是如此簡單。
吃完棒棒糖,景蜜去小賣部買了一些餅乾和泡麵,她年紀太小不能賺錢,父親又是那個樣子,家裡都快沒錢了。
家裡的門還開著,景蜜走進時感受到一陣莫名不適的氣息,下意識地朝父親剛剛躺著的地方走去。
這是……什麼啊……
手上的塑料袋掉落在地。
高大的黑色人形虛影漂浮在父親身上,臉的位置兩隻眼睛閃爍著猩紅色的光,一絲絲白氣從父親身上漫出後鑽入黑影的嘴裡。聽到動靜,黑影抬頭,雙目鎖定景蜜的位置。
“滾開!”景蜜身上爆發出靈力襲向黑影,雖然父親這兩年渾渾噩噩,可這是她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了。
黑影在淺藍色光芒中嘶叫消失了。
對方似乎比想象的要弱,自察覺到這股力量存在時,景蜜就像上輩子一樣修煉,這應該是一種冰係異能,在修煉中這股力量日益強大,想來修煉方式應該沒錯。
“哎”,男子低聲歎氣,“你比我想的還要強,也怪我沒了靈力,許多東西看不見。”
“爸爸?”景蜜看到了兩個景漣,地上躺著一個,半空飄著一個,“你怎麼了?”
“死了。”
景蜜瞪大眼睛。
“噗哈哈哈哈哈哈”,門口傳來一道誇張的笑聲,一位身著白色長袍,手持銀杖的男子跨門而入,“當初排行榜第一的驅魔師想不到死地這麼隨便,靈魂差點被最低等的魍魎吞噬不說,還要靠一個小娃娃來救,噗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啊哈哈哈哈……”
景漣一掃這兩年死氣沉沉的模樣,恢複了原有的冷靜沉穩,“行了,讓我和我女兒說幾句話就和你走,引渡使”。
“女兒?你和那個大小姐有孩子了?”男子湊到景蜜麵前,“嘖嘖嘖,不簡單啊不簡單。”
景蜜被突然湊過來的臉嚇得退後一步。
景漣:“你看出了什麼?”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人間七苦隻有老苦吃不到,因為活不到那個年紀”,引渡使驚訝道,“小娃娃,你上輩子對老天爺造了殺妻奪子的孽麼,這輩子要這麼苦?”
景蜜:“……啊?可以問一下你是誰嗎?”
引渡使露出白牙道:“介紹一下,我是竺蘭崎,遊走於生死之路的引渡使,小娃娃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我們壽命悠長,不沾人間是非,唔!”
“閉嘴”,景漣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蜜,是爸爸糊塗,之前的醉話你彆放在心上。床頭櫃的抽屜裡有一塊玉佩,你帶著它去S市找一個叫舒奕的人,告訴他爸爸的名字,他會照顧你的。”
“你也要走了嗎?”景蜜茫然道。
“抱歉,爸爸沒用”,景漣轉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對竺蘭崎道,“走吧,我沒遺言了。”
“你說說你,好好的玩什麼自廢靈力,這下好了吧,老婆孩子還有小命都保不住,最後還不是年紀輕輕就跟我走了……”竺蘭崎嘴上碎碎念,手上以銀杖在空中劃開過,空間撕裂開來露出彼岸世界,那是一片火紅的大地和灰暗的天空,那火紅的全是盛開的曼珠沙華。
“走吧老朋友,送你最後一程。”
“我那時的處境如果不廢除靈力反而死得更早。”
“嗯?看來還有我不知道的秘聞啊。”
兩個頎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曼珠沙華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