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地一聲把手中的奏折摔在了桌子上,冷笑了一聲,道:“皇額娘向來愛清靜,自朕繼位以來,便免了後宮眾人每日的晨昏定省,隻需初一十五過去請安即可,她們難道會不知?”
眾人不敢回話,就連梁九功都低垂著頭立在那,半句話不敢接。
畢竟怎麼可能不知啊,又不是第一天入宮了。
好在康熙也想誰能說什麼,又徑自地在那說了起來,“哼!以前也沒見她們多孝順,這會倒是勤快上了,看樣子是有的人心大了!”
她們要是真孝順,就應該像老五福晉那樣,平日裡多多儘孝,而不是做這種麵子活計,怕都是另有所圖吧。
這話一出,更是沒人敢接了,都在那縮著頭裝鵪鶉。
康熙沉吟了片刻,問道:“老五福晉是一開始就沒跟著她們湊熱鬨嗎?”
下首的奴才回道:“回皇上,是的,聽說五福晉偶感風寒,身子一直不適,這些日子都在養病中。”
康熙輕點了點頭,臉色不由好了幾分。
隻是他不知在想什麼,竟久久沒有開口,屋子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梁九功在旁瞧著,心裡暗暗驚歎,五福晉不知是真的運氣好躲過一劫,還是看穿了些什麼。
若是第二種的話,那這份心計卻是了得啊。
“你說,那丫頭是真病還是假病?”康熙突然看到梁九功,問道。
梁九功心裡忍不住叫苦不迭,皇上這問題問的讓他怎麼回答啊。
最主要的是,這會他還真摸不住康熙的態度如何。
他琢磨了片刻,回道:“五福晉不是種了小麥嗎,去年冬天那般冷,她那地裡的小麥怕是凍傷了不少,根據時間看,她可能是折騰她那塊地折騰病的吧。”
康熙愣了下,他本就隨口一問,但被梁九功這麼一說,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
年後各地上奏折,說去年冬天太冷了,小麥遭受了非常嚴重的凍害,所以開春後,農人們也都紛紛下地裡補救,雖說效果甚微,但總歸不能置之不理啊。
想必她那塊地定也逃不掉。
“也是啊,那丫頭這麼喜歡種地,還真是她能乾出來的事。”康熙聲音中不由帶了幾分笑意,“怪不得常人道,喜農耕之人多純粹,不管是不是巧合,至少說明這孩子沒什麼妄念。”
梁九功見狀,默默鬆了口氣。
看樣子五福晉這關是渡過去了,隻是其他人怎麼樣就不知道
了。
他方才也是想到安清之前給他送西瓜的事,心裡也念著她幾分好,才多替費了幾分心思,故意提起她喜歡種地這事。
這一是說她還真可能是病了,至於第二點嘛,也是取了巧。
畢竟,在皇上心裡,那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是最憨厚老實、單純的,這種形象最安全無害,也符合五福晉在康熙心中的印象。
至於安清之前送梁九功西瓜這事,還要從康熙那天帶著大臣和眾阿哥突襲她那塊瓜地說起。
當日她看眾人都在地裡挑西瓜,隻有康熙身邊的梁九功在地頭站著,便也讓他和其他大臣挑一個帶回去。
重點她還是當著皇上的麵給的,給的過程還十分正當。
“皇阿瑪都說了啊,我怎麼好讓大家空手而歸,難道這個大家不包括梁公公嗎?”安清不解道,“那太好了,我又省了……”
當時康熙一聽她這話,立馬說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挑一個,這丫頭摳門的很,可彆給她省了。”
當時眾人一片哄笑,梁九功也樂得配合,忙過去挑了一個。
但他心裡卻很清楚,五福晉若是不想給他的話,就不會開這個口了。
這是五福晉給他的尊重和善意,而梁九功也念著她這份善意。
要知道他雖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但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可不止他一人,他們之間本就存在激烈的競爭關係,但在那種情況下,被五福晉這麼一鬨,他便是同眾大臣一樣,得了皇上這麼個賞賜的啊。
那可是臉麵,是他在乾清宮獨一份的臉麵。
當然,安清可不知自己當日的一個無心之舉,竟還給她帶來了這麼一份善緣,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事既已傳到了康熙這裡,那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於是他專門把大阿哥、二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都叫過來斥責了一番,明麵上的理由是幾人的福晉不體恤太後,頻繁地登門勞累了她老人家。
但言語之中卻瞬間讓眾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除了一早知道緣由的四阿哥外,其他二人也不傻,在看到康熙隻口不提太子妃和太子,便多少意識到了不對。
特彆是康熙那句‘太子妃本就素有賢名,前朝後宮誰人不知’,他們就算再傻也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不過,康熙還是很有原則的,因為四福晉退出的還算及時,四阿哥隻被罵了幾句,七阿哥其次,最主要的火力集中在大阿哥和二阿哥身上,兩人最後被罵的隻能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最後的最後,幾人各自領了各自福晉的處罰後,才終於被康熙放走,至於處罰是什麼,宮裡的老一套抄佛經,替太後祈福。
當然,這福晉的懲罰也是分輕重的,四福晉抄的最少,七福晉其次,大福晉和二福晉最多,就兩人懲罰的數量,估計沒二個月還真抄不完。
康熙斥責完幾個兒子,便轉身來到了寧壽宮。
“皇額娘一向喜歡清靜,都是幾個孩子不懂事,連累的皇額娘跟著受累。
”康熙一臉愧疚道。
太後擺了擺手,回道:“哪有這麼嚴重,孩子們也是怕我一個老婆子太孤獨了。”
康熙卻不以為然,“兒子瞧皇額娘最近憔悴了不少,定是被她們鬨得,真是太不像話了!”
太後也沒再為她們辯解,而是默認了康熙的話,笑著說道:“如今皇帝罵也罵了,罰也罰了,她們也是好心辦壞事,總歸不是什麼大事,這事便翻篇吧。”
康熙點了點頭,說道:“不過,皇額娘以後千萬不能這樣了,保重身體才是正事,若有什麼覺得您不好說的,著人來找兒子便是。”
太後笑著點頭應了下來。
這事算是就這麼定性了,康熙又陪著太後聊了一會,便提出還有政務要忙,離開了寧壽宮。
殿內隻剩下太後和烏蘭嬤嬤主仆兩人,太後不急不忙地把剩下的半盞茶喝完。
烏蘭嬤嬤忍不住嘟囔了起來,“依老奴看,皇上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就是拿您當幌子來敲打大阿哥他們。”
太後笑了笑,她又何嘗不是和皇帝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至於拿她當幌子這事,她一早便料到了,這也是她先前沒阻擋大福晉她們過來的原因。
皇帝想要抬一抬太子,敲打下一眾封爵的皇子,但又不想往重了罰,那這事拿她當幌子便是最適合不過的借口了。
當然,這是她和皇帝之間多年的默契,她也樂得給皇帝當這麼個幌子,來解他之急。
兩人並非親生母子,這麼多年能相安無事地處下來,自也是要有來有回的,不然僅憑著嫡母這個身份,可處不出如今的情分來啊。
隨著康熙對眾福晉的懲罰下來後,很顯然,在後宮自是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但大家也不傻,在整件事中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太子和太子妃竟然毫發無傷。
這意味著什麼便不言而喻了吧,皇上雖大封了眾皇子,但對太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偏愛啊,而這份偏愛的重量有多重,怕是沒人會不懂。
於是,之前因大封皇子帶來的阿哥所各皇子處不少人蠢蠢欲動的情勢也急轉而下,這後宮之中又進入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中。
安清的‘病’也總算可以好了,不過,她也很老實地沒四處溜達,依舊整日窩在院子裡,畢竟,這次所有的福晉中,隻有她一人因‘生病’逃過了一劫,還是低調點好,不然豈不是上趕著招人恨嘛。
不過,她倒是還能躲,胤祺就慘多了,他是躲無可躲啊。
如今這事一出,隻有他和尚未娶福晉的八阿哥躲過了一劫,那肯定是招人眼紅的啊。
八阿哥也就算了,他是沒福晉才躲過了一劫,但胤祺是有福晉的呀,而且,之前還就數他福晉往寧壽宮和翊坤宮跑的勤快,如今卻因病躲了過去。
這病來的未免也巧了吧,誰知是真病還是假病。
但不管真病假病,這事都挺招人恨的,所以,大阿哥和二阿哥為著這事擠兌了胤祺好幾天。
不過,他們總歸也知這事出在他們自己身上,倒也沒太過分,當然,也是怕鬨大了再惹到他們皇阿瑪麵前,屆時定少不了再吃一頓排頭。
這個二月過的很是波折,轉眼來到了四月。
安清那塊麥田還挺爭氣,不僅平安越了冬,長勢也越發好了。
但她之後也沒閒著,又施了一次肥,幫助麥苗返青,也是為了提高成穗率,當然,這會也要尤為注重防治小麥的病蟲害。
安清在噴灑幾回預防小麥常見病蟲害的土農藥後,總算是輕鬆了下來。
如今小麥已經進入了抽穗期,看著那幼穗從劍葉鞘內伸出,有種豐收就在眼前的感覺啊。
就在她整日做著大豐收的美夢時,誰知沒過多久,康熙卻突然宣布要去暢春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