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億霜的臉色也逐漸冷下來:“我們雲煙教能攀上斛律家是我們的本事,有本事你們也去攀。”
“嗬。”悟啟冷笑,“正因如此,斛律家壓根沒把你們雲煙教放進眼裡,當初分配那個小子時,你們雲煙教教主的嘴皮子都快說破了,還不是沒能求得那個小子的半顆心臟?而我們玄雲劍派不過是沒在場上為你們雲煙教說幾句話,便遭到你們雲煙教接二連三的算計,有本事你們也去找斛律家、找羋家算賬,揪著我們小門小派不放算什麼?”
崔億霜被悟啟的話直擊要害,表情略顯扭曲,她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正要動怒,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道怒喝聲。
“吵什麼吵?剛見麵就吵?我把你們喊來是讓你們來我太升宗吵架的嗎?”
崔億霜和悟啟齊齊一愣,緊接著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滿身囂張的氣焰刹那間消散得一乾二淨,他們忙不迭收斂了情緒,對來者也就是林稷頷首喊道:“林宗主。”
這時,方才坐在椅子上始終一聲不吭的秋北才慢吞吞地站起來,對林稷拱了拱手:“林宗主。”
林稷已經年過五十,但由於保養得當且修煉得快的緣故,他的長相絲毫看不出真實年齡,倒像是隻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隻是林稷愛穿深色衣袍,又總是沉著一張臉,看上去遠比斛律家那個笑麵虎斛律幸唬人得多。
經過林稷這麼一聲嗬斥,屋裡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後麵跟著林稷一起過來的兩個太升宗的弟子更是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衣領裡,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林稷才抬腳邁入屋內,同時說道:“都坐下吧,站著像什麼話。”
緊張得頭冒冷汗的崔億霜和悟啟如蒙大赦一般,齊聲道:“謝林宗主。”
說完,便趕緊坐回各自的椅子上了。
秋北也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林稷用眼神示意一個弟子將門關上並守在門外後,大步流星地走到屋子正中央的主位前坐下。
留在屋裡的弟子立馬上前為林稷斟了杯茶。
林稷看也沒看那盞茶一眼,目光從崔億霜臉上掃到悟啟臉上,又從悟啟臉上掃到秋北臉上。
崔億霜和悟啟為方才的事心虛得不敢直視林稷的眼睛,隻有秋北麵上沒什麼波瀾地看...著林稷。
林稷捏緊拳頭,惱火道:“你們可有聽說明德義和齊望天失蹤一事?”
崔億霜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悟啟也裝傻不作答。
屋子裡安靜了半晌,還是秋北率先開了口:“回林宗主,我略有耳聞。”
林稷道:“你說說。”
“聽聞魔界有個女修為她的愛慕者們舉辦了一場比賽,藥宗堂和靈丹宗的兩位少宗主皆在其內,但比賽完後,他們卻接連沒了蹤影,不久後,連藥宗堂和靈丹宗的兩位宗主也先後失蹤了。”
話剛說完,崔億霜便驚訝地轉頭:“竟有此事?!”
秋北沒把餘光落在崔億霜身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林稷,接著道:“估計靈丹宗內部也不得太平,他們甚至沒把齊望天失蹤的消息放出來,隻說靈丹宗沒了幾個尋找齊恒的弟子。”
悟啟也怔愣地睜大眼睛:“明德義和齊望天皆為金丹期的修者,豈是隨便什麼人動得了他們的?他們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失蹤?”
林稷等他們說完,才冷冷出聲:“動了他們的那個人,既在我們意料之中,又在我們意料之外。”
悟啟喃喃道:“林宗主的意思是……”
林稷沒有接悟啟的話,而是對身旁的弟子抬了抬下巴:“把他帶進來。”
“是。”
弟子走出屋子,僅用一會兒功夫,便和另一個弟子一同領了一個人進來。
那個人剛在屋子中間站定,忽的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額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聲音帶著哭腔地哀求道:“弟子從藥宗堂而來,名叫燕豐,還請各位真人看在昔日藥宗堂的份上,救弟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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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羋陸的懷疑,燕豐回去後接著裝了兩天的病。
沒想到羋陸實在閒得無聊,逛著逛著,逛到了燕豐的住處外麵。
羋陸推門進去,便看見同樣閒得無聊地躺在床上的燕豐。
對上羋陸目光的一瞬,燕豐心虛的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還故作虛弱地咳嗽兩聲:“宗主。”
“不用起來,繼續躺著吧。”羋陸按著燕豐的肩膀,又把燕豐按了回去,“我就是來看看你。”
燕豐躺回被窩裡,感激地對羋陸笑了笑:“勞煩宗主掛記。”
羋陸一邊環視四周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也不是特意掛記著你,就是無聊得慌,總得找點事做。”
燕豐:“……”
他立馬收起了感激的表情,連裝都不想裝了。
見羋陸一直在屋裡走來走去地找著什麼,燕豐生怕被羋陸發現不對,急切地說道:“宗主快坐吧,彆累著了。”
羋陸道了聲好,轉身毫不客氣地坐到燕豐床邊。
燕豐:“……”
偏偏羋陸好像不知道床上的人有多麼不情願似的,隨口問道:“你們宗門裡可有種桃花樹?”
“桃花樹?”燕豐想了想,很快想起來,“啊有的,就在靠近後山的那塊地方,那裡有一片桃花林,隻是現在結界外頭天寒地凍,還在寒冬臘月裡,並非春暖花開的季節,怕是要等上一陣才能看見桃花盛開。”
羋陸毫不在意道:“不礙事,先去看看也未嘗不可。”...
“宗主,你現在去可能看不到桃花。”
“那我和斛律偃先去看看桃花樹。”
“也行……”燕豐說著,猛然意識到什麼,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羋陸,“你、你和斛律偃?”
羋陸笑眯眯地說:“是啊,我和斛律偃。”
“斛律偃……他醒了?”
“嗯,已經醒了。”羋陸道,“但是剛醒來,精神狀態不太好,所以我才想帶他出去走走。“
燕豐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羋陸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問題。”燕豐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等羋陸走後,燕豐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他把斛律偃醒來的消息封在傳音符中,隨後偷偷摸摸地跑到結界外,捏碎了傳音符。
往回走時,他發現桃花林居然就在結界缺損處附近,倘若羋陸和斛律偃要來桃花林,就必須經過結界缺損處,那麼他們很容易發現結界的異樣。
注意到這點後,燕豐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緊隨而來的是深深的慶幸。
幸好他給太升宗傳了消息,想必過不了多久,林宗主就會帶人過來。
本來林稷讓他回來裝作無事人,能拖多久拖多久,畢竟斛律偃不費吹灰之力地殺掉了齊望天三人,還幾乎滅了整個藥宗堂,林稷不能不謹慎,也不能不提前做準備。
可眼下他們沒了準備的時間,要是被羋陸發現結界有所缺損的話,林稷等人再想悄無聲息地進來就難了。
到時候難免打草驚蛇、失了先機。
另一邊,羋陸牽著斛律偃的手,散著步地把斛律偃往桃花林那邊帶。
他探了下斛律偃的修為,仍舊探不出分毫。
不過這才沒多少天,斛律偃貌似又長高了一截,臉部的輪廓也變得愈發清晰明朗起來,但斛律偃臉上素來沒什麼表情,乍一看,隻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又冷了幾分。
快到桃花林時,羋陸察覺到一絲不對,驀地停下腳步。
身後的斛律偃一時不察,直挺挺地撞到羋陸身上。
羋陸下意識穩住腳步,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頓覺身後陡然一空,轉頭看去,隻見斛律偃慌慌張張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仿佛方才撞上的人不是他而是洪水猛獸。
“你怎麼了?”羋陸疑惑地問,伸手去牽斛律偃的手,卻發現斛律偃的皮膚燙得驚人。
抬眸看去。
斛律偃的臉也紅了!
斛律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但他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燙,沒了視覺之後,其他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就在剛剛撞上羋陸的瞬間,他才發現他之前無數次做的夢沒有騙他。
原來羋陸的身體真的很軟,有些像小時候那個女人給他買的軟糖,指尖稍稍一按,就會陷下去一塊。
原來羋陸的身體真的很輕,他隻是不小心地撞上去,就能撞得羋陸一個趔趄。
原來羋陸身上很香,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香,和他小時候在許多妓/女身上聞到的那種膩人的胭脂香味完全不同。
若是他有眼睛就好了。
他就能看看羋陸究竟是什麼樣子。
這個念頭被壓了無...數次,終於像路邊雜亂的野草一般聞著空氣便發了瘋似的往上竄。
他要拿回他的眼睛!
他等不及了!
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哪裡?
突然間,斛律偃感受到了什麼,平靜的表情猛地掀起軒然大波,無數浪潮在狂風中翻騰。
他感受到了……
他的眼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