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事(2 / 2)

母子倆來到南門殿時,燈火通明的大殿裡坐著麵色陰沉的斛律幸以及三個忐忑不安的斛律家長輩。

抬眼瞧見司徒溫婉拉著斛律蘭走進來的身影,斛律幸的眉峰緊緊擰了起來,他猛地起身,毫不客氣地對母子倆喝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司徒溫婉念著兒子和倪文慧的私事,雖然麵上不顯,但是沒什麼好氣地說:“我有些事要找雲煙教的人說。”

“你有什麼事?”

司徒溫婉看了眼坐在斛律幸旁側的幾個長輩,掙紮了下,到底沒把這麼丟人的事說出來,隻道:“反正不是小事,等會兒你們說你們的,我們等我們的,等你們說完,我再找他們。”

“你自個兒胡來就罷了,還帶著小蘭一起胡來!”斛律幸氣得吹胡子瞪眼,可見司徒溫婉態度強硬,他也不好再說什麼,頓了頓道,“過來坐下,彆在那兒站著。”

司徒溫婉聞言,立馬順著台階往下走,拉著斛律蘭找個位置坐下了。

他們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殿外的弟子才急急忙忙地跑來通報:“老爺,雲煙教的人和太升宗的人一起來了。”

斛律幸揚手道:“讓他們進來。”

“是。”

弟子應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很快,弟子便領著七八個人走進南門殿。

斛律蘭一眼從中注意到倪文慧的身影,不由得入了神。

倪文慧穿著石榴紅的襖子,黑發簡單地挽了個髻,毛茸茸的領子包裹著一張秀麗恬靜的小臉。

她並非那種明豔外放的長相,可組合起來的五官叫人看著非常舒服,情不自禁地想一直看下去。

斛律蘭真是喜歡極了倪文慧。

她和他從小到大見過的那些千金小姐不同,她沒有驕縱的脾氣、沒有跋扈的性格,她像一朵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水仙花,安安靜靜地開在花盆裡。

倪文慧的溫婉、柔弱,都無限激發了他想保護她的欲望。

然而轉念想到倪文慧之前說的那番話,斛律蘭放在腿上的手又慢慢攥緊了。

許是他的目光過於直白,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和幾個人,也被倪文慧感受到了。

倪文慧偏過頭,恰巧對上他的目光。

他抿著唇,直勾勾地盯著倪文慧。

誰知倪文慧仿佛被他的目光燙著了似的,居然迅速把頭扭了過去,甚至往雲煙教教主倪姝身旁躲了躲,徹底隔開了他的目光。

斛律蘭沉默片刻,深吸口氣,勉強壓下胸腔裡澎湃的情緒。

原本他以為雲煙教深夜到訪神仙穀是要和他爹商討取消兩家的婚事...,可看到太升宗的人後,斛律蘭才猜到雲煙教應該不是為了兩家的婚事而來。

果不其然,雲煙教和太升宗的兩撥人坐下後,便開門見山地說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我教大弟子崔億霜死了,死在了藥宗堂的桃花陣裡。”倪姝的長相和倪文慧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她氣場偏冷,說話時也冷聲冷氣,“這件事,怕是斛律家主還有所不知吧?”

斛律幸皺眉問:“何時的事?”

“就在今日。”倪姝道,“我感受到崔億霜的死亡後,便第一時間聯係上太升宗一起來找你了。”

崔億霜和倪文慧的關係很好,不是姐妹卻情同姐妹,聽到崔億霜的名字後,在倪文慧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倏地簌簌而落。

倪文慧素淨的臉上淌滿淚水,哭得肩膀直抽。

斛律幸自然不會在乎一個雲煙教弟子的死活,隻是大殿裡沉重的氣氛讓他品出了幾分不對。

他一聲不吭,轉眼看向太升宗的人。

一般這種事,都是太升宗的人來親口告訴他。

太升宗來的是林稷的師兄弘思遠,他的手用力按著椅子扶手,小臂顫抖,指尖發白,他閉了閉眼,言簡意賅地說出了整件事的經過:“斛律偃還活著,被羋家的獨子羋陸救了。”

斛律幸微微一震。

弘思遠繼續說:“他們從京城出發,一路向西北前進,穿過九堯縣,去了藥宗堂,幾乎滅了藥宗堂裡的所有人,明德義和明遂父子倆都死在了斛律偃的手上,還有靈丹宗的齊望天和齊恒父子倆,也在藥宗堂裡沒了音訊,估計下場和明德義一樣。”

“斛律偃?!”斛律家的一個長輩震驚地拍向桌麵,剛沏滿的茶水濺地滿桌都是,“你說的那個斛律偃可是我知道的斛律偃?”

弘思遠點頭:“正是。”

“真是荒謬!”長輩沉聲道,“且不說斛律偃是個沒了手腳和眼睛的殘廢,就算他是個健全的人,以他的能耐,也絕對殺不了明德義和齊望天,你以為明德義和齊望天都是傻子嗎?站著不動讓斛律偃殺他們?”

被吼了幾嗓子的弘思遠也不惱,抬起眼皮,涼颼颼地看向對方:“四叔,你覺得我是會在這種事上撒謊的人嗎?”

四叔一哽。

“而且不僅是明德義和齊望天,還有我們太升宗的宗主林稷,以及雲煙教的崔億霜和玄雲劍派的悟啟,都死在了斛律偃的手上。”弘思遠停頓了下,目光轉向震驚到臉部失了控的斛律幸,“斛律家主,你可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在你們的神仙穀裡感受到的那股神秘力量。”

斛律幸兩眼怔怔,喃喃說道:“記得。”

“我懷疑……”弘思遠說,“那股神秘力量的主人正是斛律偃。”

斛律幸噌的起身:“不!”

不可能!

不可能是那個孩子!

斛律偃都被他們送上祭祀台了,他們不僅瓜分了斛律偃的器官,還瓜分了斛律偃&#30340...;力量。

如今哪怕斛律偃僥幸活下來,也隻是個連獨自站立都做不到的廢物,斛律偃身上怎麼可能產生出那麼可怕的力量!

一股對未知的恐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上來,宛若爬山虎一般地占據滿了斛律幸的腦海。

斛律幸向來自律矜持,以最溫和的一麵示人,卻在這個時候完全失去了控製,甚至表情誇張到略顯猙獰。

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事總能讓他破防。

以前是那個女人,現在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那對母子存心不讓他好過!

他都那麼努力了,那麼努力地把他們從這個家裡趕出去,為何這個家裡依然四處都有他們的氣息?

仿佛他們無處不在。

斛律幸慌了,不斷地否認著弘思遠的話,他雙手撐在桌子邊緣,兩眼發狠地盯著弘思遠:“他早就廢了,哪兒來的力氣殺他們?你確定殺了林稷他們的人是斛律偃而不是羋家那個人請來的幫手?”

弘思遠臉色發青,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斛律幸。

他沉默了一會兒,在斛律幸越來越緊繃的表情下,溫吞地開口:“斛律家主,外頭的天已經變了。”

斛律幸張著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良久,他的身體驀地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斛律蘭對他們的談話內容不感興趣,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倪文慧身上。

他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倪文慧悲傷的情緒平緩下來,於是悄悄起身走到倪文慧身後,他彎下腰,壓低聲音對倪文慧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說完,斛律蘭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南門殿。

儘管神仙穀的結界擋住了冬日的大雪和寒風,可殿外還是很冷,加上斛律蘭衣著單薄,冷風直往他的衣服裡鑽。

他隻在外麵站了片刻功夫,就冷得身上好似結了一層冰一樣。

斛律蘭的儲物戒沒帶在身上,身上也沒有保暖的法器,隻能硬生生地扛著,時不時往手裡吹氣。

可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倪文慧出來。

直到裡麵的人談完話,倪姝帶著倪文慧和幾個雲煙教的女弟子準備趁夜離開,斛律蘭才等到默不作聲跟在倪姝身後的倪文慧。

見倪文慧要走,斛律蘭當場傻了,連忙出聲喊倪文慧的名字。

結果倪文慧隻顧著低頭往前走,仿佛沒聽見他的聲音。

倒是倪姝聽見了,輕輕拍了下倪文慧的背:“小蘭喊你。”

倪文慧如夢初醒,順著倪姝所指的方向扭頭看向斛律蘭。

斛律蘭心裡不安,生怕被倪文慧拒絕,便搶在倪文慧開口之前說道:“我想跟你說幾句話,就一會兒,可以嗎?”

倪文慧咬了咬唇。

“去吧。”倪姝輕聲道,“小蘭都等你好久了,也不知道你倆在鬨什麼彆扭,若是有誤會,說開了也好。”

倪文慧看了眼倪姝,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斛律蘭。

倪姝見狀,識趣地帶著其餘弟子走遠了。

倪文慧跟著斛律蘭來到一根圓柱後麵,淺淡的月光如薄紗般輕輕覆蓋在他們身上,由於這邊空間較窄,他們不得不挨得較近,...彼此之間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出來的熱氣。

若是往常,倪文慧不會覺得有什麼,可現下她把話說清楚了,難免有些不自在。

她用指尖絞著衣袖,不自在地往後靠,小聲道:“你還想說什麼?”

斛律蘭把倪文慧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裡,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之前的他不停鑽著牛角尖,身在山中,因此看不清山的全貌。

方才他吹了太久的冷風,突然間,縈繞在腦海裡的迷霧被吹散,眼前一亮,一切都豁然開朗。

他想明白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倪文慧,聲音發冷:“你之所以想取消和我的婚事,是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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