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事(1 / 2)

林稷到底還是留了後手。

太升宗內。

祠堂裡整齊排放著八列魂燈,除了最前排的兩列魂燈熄滅了十來盞外,剩下的魂燈都時明時滅地燃著幽藍的光。

這些都是太升宗長老的魂燈。

燈燃著,便說明人還活著。

通常有四個弟子看守祠堂,兩個一起,日夜輪班,但之前經過林稷的叮囑,祠堂裡也多了一個看守的弟子。

弟子麵對一堆關乎宗門長老性命的魂燈,自然不敢馬虎,隻要在看守時間內,便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著魂燈。

突然間,他注意到了第三列中間的一盞魂燈。

那盞魂燈裡的幽光像是被微風吹得跳動的燭光似的,冷不丁地閃了兩下。

弟子猛地一愣,隨即揉了揉眼睛。

就在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時候,那盞魂燈裡的幽光竟然以極快的速度暗了下去,幾乎隻是眨眼的功夫,幽光滅了。

魂燈變成一盞死燈。

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得大腦發麻,表情呆滯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回了魂兒一般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目光往下落去,很快落到魂燈下麵刻有名字的小木牌上。

小木牌上刻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林稷。

弟子瞪圓眼睛,一時間恍若見了鬼,驚懼和慌亂等瞬間覆蓋了他的整張臉,他驚叫出聲:“宗、宗主?”

隨後連滾帶爬地往外跑:“不好了!宗主出事了!”

夜色漸濃,太升宗早已陷入沉睡。

宗門裡安靜得連蟲鳴聲都不曾聽見,可這層安靜沒能持續到深夜,就被從祠堂傳來的叫聲打破。

亮光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紛亂的腳步聲填滿了祠堂前方的空地。

“宗主出什麼事了?”

“宗主的魂燈熄滅了,我剛剛試著感受了一下,沒有感受到宗主的存在。”

“什麼意思……”

“宗主他、他可能沒了……”

“不可能!”林稷的大弟子跪在地上,崩潰地捂著自己的腦袋,“師父他那麼強,又是太升宗的宗主,高階法器和符咒應有儘有,為何會死!”

有人安慰道:“秦學,你冷靜一點,也許事態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

話音未落,那個人搭在秦學肩膀上的手被秦學一把拍掉,秦學扭頭,眼裡帶著濃烈的不可置信以及扭曲的恨意:“冷靜?師父的魂燈都熄滅了,你叫我如何冷靜?”

那人看了眼自己被拍紅的手,語氣裡也多了幾分涼意:“不然呢?我們還能如何?我們連宗主何時離開了宗門都不清楚,又如何得知宗主身上出了何事?”

“宋師兄說得對。”另一個人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追蹤到宗主的位置,不管宗主出了什麼事,我們都必須親眼見到宗主才行。”

兩句對話下來,秦學也冷靜了一些,他在其他弟子的攙扶下站起來,撐著兩條發軟的腿走向其中一個長老。

“師伯...,此事不小,我們得快些聯係上斛律家的人。”

那個長老正是林稷的師兄,儘管他看上去還算沉穩,可臉色陰鬱得仿佛有一團黑雲籠罩,他輕鬆地聽出了秦學的弦外之音,沉聲問道:“你究竟知道些什麼?都給我說出來!”

秦學撲通一聲又跪到地上,他的眼淚奪眶而出,對著長老砰砰磕頭:“師伯,你一定要替師父報仇啊!師父肯定是被斛律偃那個妖物所殺!”

“……你說什麼?”

-

半個時辰後,斛律幸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接著匆匆往外趕。

床上的司徒溫婉也坐起來,她眼裡的困意還未散去,焦急地喊住走到外屋的丈夫:“相公,你去哪兒?”

“我收到了雲煙教那邊傳來的緊急消息,過去看看。”斛律幸頭也不回,隨著他步伐的遠去,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弱,“你繼續睡,不用管我。”

司徒溫婉的“好”字還未說出口,外頭便響起了砰一下的關門聲。

司徒溫婉和斛律幸睡在一張床上,自然知道方才斛律幸收到雲煙教的傳音符一事,許是為了讓傳音符飛得更快,雲煙教的人沒有在傳音符上附任何內容。

正因如此,司徒溫婉才會心神不寧。

雲煙教的人曾用傳音符找過斛律幸無數次,卻從未像今晚這樣慌亂過,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們急成這樣?

直覺告訴司徒溫婉,肯定不是好事,也不是小事。

那麼是什麼事呢?

隱約間,司徒溫婉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名字,想到那個孩子,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變得凝重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沒忍住下床穿衣。

斛律幸早就走遠了,司徒溫婉隻能向守夜的仆人打聽斛律幸的去向。

所幸斛律幸沒有離開神仙穀的意思,而是徑直去了他們平時議事的大殿,估計雲煙教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司徒溫婉接過丫鬟遞來的氅衣,披上後,對丫鬟擺了擺手,獨自提著從丫鬟手裡接過的燈籠朝大殿走去。

神仙穀布了結界,雖然不像其他宗門那樣保持著春暖花開的季節和溫度,但是把大雪和寒風都擋在了外麵。

即便在夜裡,也有透亮的月光照明,腳下的路清晰可見。

司徒溫婉動用了靈力,走得極快。

然而走過一處假山的轉角時,餘光中忽然閃過一抹身影。

司徒溫婉嚇得身體一緊,條件反射性地便要召喚出本命劍,結果她剛開始動作,就趁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長相。

她的動作霎時一停,驚訝道:“小蘭?”

“娘。”隨著話音的落下,對方往前走了兩步,俊朗的麵容徹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司徒溫婉沒想到斛律蘭大半夜的不在屋子裡休息反而跑來假山後頭躲著,還把她嚇了一跳,頓時心裡冒起一股無名的火氣。

“你在這裡做什麼?”司徒溫婉拉過斛律的手,秀氣的細眉蹙得更緊,“還穿得這麼少,看你的手冷成什麼樣了,趕緊回去休息,彆在外麵...瞎晃悠。”

斛律蘭沉默地聽著司徒溫婉責罵自己,他表情複雜,欲言又止,卻始終站在原地不動。

直到司徒溫婉察覺出一絲異樣,將斛律蘭扯到自己身前,麵色不愉地問:“你有心事?”

斛律蘭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儘管司徒溫婉心係斛律幸,可瞧見自己兒子這副模樣,她也不能置之不理,便耐著性子緩聲道:“你有什麼心事?告訴娘,也許娘能替你想想法子。”

“方才我睡不著出來散心,突然瞧見爹火急火燎地朝南門殿那邊去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可能是出事了,但娘也不太清楚。”司徒溫婉在大事上向來對斛律蘭沒有隱瞞,她兒子是要繼承斛律家家主之位的人,怎麼可能兩耳不聞窗外事?

於是司徒溫婉解釋道,“你爹收到了雲煙教的傳音符,上麵沒有內容,許是有什麼急事需要當麵和你爹商討,我這會兒也要趕過去看看。”

“雲煙教的傳音符?!”斛律蘭臉色驟變,“真是雲煙教?”

司徒溫婉有些疑惑,點了點頭:“確實是雲煙教。”

斛律蘭身形微晃,一時間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張臉都被月光照得慘白無比。

“小蘭!”司徒溫婉扶住斛律蘭的肩膀,“你怎麼了?你彆嚇唬娘啊。”

斛律蘭嘴唇微張,眼神放空了一會兒,才重新把目光的焦距定格在司徒溫婉那張寫滿焦急的臉上。

“娘……”斛律蘭哽咽了下,眼神裡有著肉眼可見的難過,“雲煙教是不是來取消我和文慧婚事的?”

“什麼?”

“肯定是的。”斛律蘭抬手拂開司徒溫婉的手,後退兩步,自嘲地勾起嘴角,“文慧說等她回了雲煙教便向她娘告知此事,我原以為她會再拖一拖、等一等,卻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急迫地想和我撇清關係。”

司徒溫婉一臉懵逼,聽得雲裡霧裡。

半晌,她才從斛律蘭這番信息量巨大的話裡咂摸出味兒來,霎時漂亮的臉往下一拉,怒氣橫生地開口:“你說倪文慧想取消你們的婚事?”

斛律蘭頹喪地低著頭,不言不語。

實際上他失眠好多天了,自從倪文慧隨雲煙教的人離開神仙穀那天對他坦白了這番話後,他便一直處於恍惚狀態。

此時此刻,他仍舊沒有想明白。

他和倪文慧從小相識,也是從小得知兩人之間的婚事,來往了十多年,倪文慧從未表現出對這門婚事的抗拒。

可就在他年滿十四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時,倪文慧告訴他,她對他的感情不像是喜歡,更像是妹妹對哥哥的依賴。

因為從小習慣了他的存在,所以下意識地以為這種習慣和依賴是女子對男子的喜歡——其實不是。

好一個不是。

打破了他十多年來的期望和幻象,連一點渣都不剩。

斛律蘭想笑,可他笑不出來,隻能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司徒溫婉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連忙把手裡的燈籠放到地上,輕輕抱住自己的兒子。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還是她們雲煙教的決定?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哪兒有她想要就要、想不要就取消&#3034...0;道理?她把我們斛律家的人當成什麼了?”司徒溫婉氣憤的同時,不忘安撫自己的兒子,“管他雲煙教在搞什麼幺蛾子,娘一定幫你討個說法,正好雲煙教的人不是來了嗎?娘和你一起去會會她們。”

司徒溫婉正在氣頭上,也不顧斛律蘭的掙紮,一隻手拉著斛律蘭,一隻手提起地上的燈籠,便揣著一肚子火地朝南門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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