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
羋陸他們走後不久,以斛律家為首的正派人士便包圍了藥宗堂。
不僅如此,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士還大量湧入包括九堯縣在內的幾個規模不小的西北縣城,一時間引發無數人的關注。
九堯縣靠近魔界,多有魔界之人和這裡的百姓往來,久而久之,這裡便成為了魔界的半個駐紮地。
雖然一年下來時不時有正派宗門的弟子過來昆侖山腳下曆練,但是那些弟子基本上隱姓埋名,和魔界之人互不乾擾,更儘量避免和魔界之人在正麵上起衝突。
這是二十年來的第一次,正派人士如此明目張膽地進入魔界的地盤。
百姓們看個熱鬨,可魔界之人卻是不得不繃緊神經。
黑煞火急火燎地趕到晚姬的住處,把這件事告訴晚姬時,晚姬正在為自己的出行做準備——她打算改頭換麵地去京城一趟。
聽完黑煞的話,晚姬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眉頭緊蹙,臉色一沉地問:“又是他們,他們又要做什麼?”
黑煞撓頭:“他們一早便到了,估計是趁著夜色趕來,肯定是十分要緊的事。”
“嗬嗬。”晚姬冷笑,“二十年前,那群偽君子也是這般大張旗鼓地踏入我們魔界的地盤,抓了我們的人,逼得當時的魔尊藺崇……”
說到這裡,她的話音猛地一頓。
安靜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趕忙訕訕地閉上嘴巴。
黑煞在聽見那個人的名字時,就表情倏地一變,既惶恐又緊張,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嚇得幾乎是用氣音說道:“晚姬姑娘,那個人的事在我們這裡可不興說啊……”
“罷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晚姬擺了擺手,她也不想再回憶二十年前的混亂場麵,轉而接上剛剛的話題,“所以二十年後的今天,那群偽君子又要來我們這裡抓人了?”
黑煞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又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才道:“我打聽到,他們之中有部分人直接去了藥宗堂。”
“藥宗堂?”晚姬愣了下,“他們去藥宗堂做什麼?”
黑煞斟酌片刻,小聲開口:“聽說藥宗堂的人,全沒了。”
“什麼?!”
“不光是明德義和明遂父子倆,還有藥宗堂裡的其他人……”黑煞眼神複雜,“一個不剩,都沒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晚姬震撼到久久沒能回過神來,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手指緊緊摳著桌子邊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就在前不久。”
晚姬沉默半晌,倏地起身:“走,出去看看!”
他們走出院門,白元和青霧已在外麵等待多時。
瞧見晚姬,兩人低頭喊了聲晚姬姑娘。
“嗯。”晚姬瞥了他們一眼,冷聲問道,“那群偽君子在何處?”
白元道:“目前以玄雲劍派和太升宗的幾人為首,聚集在三樓街的安鳳樓,但他們宗門裡的弟子正在滿大街的亂竄,還到處貼這個東西。”
說罷,白元從袖子裡摸出一張折疊好的白紙,將白紙打開,上麵寫滿了黑字,還畫了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頭像。
白元把白紙遞給晚姬。
晚姬接過一看,微微瞪大的眼裡寫滿了驚訝,她抬頭看向白元:“斛律……偃?”
“是的。”白元點頭。
“是那個不久前被斛律家找到又用來祭祀的孩子?”
“是的。”
“竟然是他……”晚姬張著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會是他……”
旁邊的青霧提醒:“晚姬姑娘,你看另一個人。”
晚姬垂眼看去:“羋陸?”
“對,沒想到他會是羋家那個病懨懨的獨子。”青霧道,“你還記得在那場比賽中第一個走出萬蛇坑的隊伍嗎?羋陸就在其中。”
黑煞補充道:“這會兒正派那些人正在掘地三尺地尋找他們,說是藥宗堂那些人的死和他們有關。”
“為何這麼說?他們有什麼依據嗎?”晚姬一邊說一邊胡亂把白紙揉成一團,握在掌心片刻,再攤開五指,白紙已被她的靈力燒做灰燼。
晚姬神色凝重地拍了拍手。
“之前藥宗堂不是也在找人嗎?陣仗那般大,雖然他們從未透露過他們在找誰,但是有人傳他們要找的人就是斛律偃和羋陸,而且……”黑煞頓了頓,又道,“他們從萬蛇坑裡出來的時候,斛律偃手裡的的確確拖著昏迷不醒的明遂,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白元也道:“我猜正派那邊應該掌握了其他消息,不然他們不敢如此無所忌憚地在我們魔界的地盤上放肆。”
“這下藥宗堂出了事,正派那邊又要亂上一陣。”青霧幸災樂禍地扯了扯嘴角,“隻要那邊的火沒有燒到我們身上,我們就安安靜靜地看看熱鬨吧,左右藥宗堂已經是正派的狗,死或活都沒我們什麼事。”
聞言,黑煞和白元腦海裡那根繃緊的弦慢慢放鬆下來,他們同時呼出一口氣。
“白元,還是你說得對,是我小題大做了。”黑煞笑道,“正派那些人來我們這裡又如何?他們死的是自己人,要找的也是自己人,我們就等著看熱鬨好了。”
黑煞等人很快便想明白了,隻有晚姬依然神情凝重,甚至眉頭越擰越緊。
黑煞等人察覺出不對勁,臉上的笑意逐漸壓了下去,他們相互看了看。
最後,黑煞小聲問道:“晚姬姑娘,你還在擔心什麼嗎?”
晚姬看著眼前沒心沒肺的三人組,良久,輕歎口氣:“隻怕我們無法在這件事中置身事外。”
黑煞等人齊齊一愣。
又是黑煞開口:“晚姬姑娘,何出此言?”
“因為那個斛律偃……”晚姬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她想說那個斛律偃可能和魔尊藺崇有關係。
可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對與否,也不知道這種事能否說出來。
然而自從魔尊藺崇死後,他的名字就成了正派和魔界共同的忌諱,正派不想提藺崇,魔界不敢提藺崇。
二十年前的正魔交戰過後,藺崇的死換來了將近二十年的表麵和平。
難道說,這二十年的和平終究要被一個和藺崇有關係的人打破嗎?
倘若那個斛律偃真是藺崇的什麼人。
那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往年風光得一時無兩的魔界如今像是一盤散沙,他們魔界之人被所謂的正派人士步步緊逼,逼到這乾旱缺水、荒漠廣布、靈氣稀薄卻凶獸遍布的西北地區苟且偷生。
可那些偽君子還不肯放過他們,時不時地打壓、找茬,讓他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倘若她猜得沒錯的話……
那麼——
他們魔界是否要迎來轉機了?
他們魔界……
是否要迎來一個新的魔尊?
“黑煞,你去找八歧宮的宮主,就說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與他商討,讓他速速過來找我,白元,你去藥宗堂看看。”晚姬前後對黑煞和白元說完,又看向一頭霧水的青霧,“青霧,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情況。”
黑煞應了一聲,忙問:“晚姬姑娘,你為何要找八歧宮的宮主?”
晚姬不好細說,隻道:“我們最好趕在正派之前找到斛律偃。”
“啊?”
“不,是一定。”晚姬眯了眯眼,口吻篤定地說,“我們一定要趕在正派之前找到斛律偃。”
之前她在萬蛇坑外麵發現端倪,但她沒有急著調查斛律偃的身份,主要是不想打草驚蛇。
而現在,既然對方都是斛律偃了,也就沒有打草驚蛇之說了。
早知道該先下手為強!
晚姬懊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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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姬帶著青霧趕到三樓街的安鳳樓外時,整個安鳳樓都被玄雲劍派和太升宗包下了,兩個宗門的弟子分彆穿著一青一褐的宗門服裝,裡三層外三層地把安鳳樓看守得嚴嚴實實。
安鳳樓外也擠滿了看熱鬨的人。
除了百姓外,還有數量極多的魔修混入其中。
晚姬為了不引人矚目,有意換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臉部被麵紗遮擋,隻露出一雙含羞帶媚的狐狸眼。
僅憑一雙眼睛,便有一些魔修認出了晚姬,他們紛紛擠向晚姬。
晚姬直截了當地問:“這群偽君子的老大呢?出來了嗎?”
“一直在裡麵,始終沒有出來過。”其中一個魔修回答,“晚姬姑娘,我看他們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許是準備在九堯縣留下了。”
“憑什麼!”另一個魔修怒氣衝天,“他們對我們一逼再逼,我們也一退再退,如今我們都退到九堯縣了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