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猛襲而來。
斛律偃微微低著頭,呼吸沉重,反應過來,他恍若觸電一般地縮回手,隨後在黑暗中輕輕撚了撚指尖。
指尖上還有著羋陸呼吸的熱度,指尖的皮膚一陣陣發燙。
他垂下的眼睫抖得厲害。
不多時,他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陣熱流在他的身體裡亂竄,所到之處,火勢燒得更旺。
他並非對這方麵的事一無所知,相反,由於他從小在青樓長大的緣故,他甚至連很多細枝末節都懂得。
可他向來對這種事無比排斥。
他記憶中全是包括那個女人在內的一些青樓女子和形形色色的男人糾纏的畫麵,他們未著寸縷,在不同的地方,像兩條黏膩的蛇一樣交/配,嘴裡發出抑揚頓挫的喘息。
白花花的肉。
各種各樣的姿勢。
還有——
爬上巔峰時被快/感充盈到略顯扭曲的臉和翻白的眼睛。
他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惡心。
他厭惡人有這方麵的欲望,使人不像人,更像生存在野外的動物。
然而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對一個同性產生他曾經排斥過、惡心過、甚至希望其永遠從人身體裡消失的渴望,他無法忽視在他胸腔裡縈繞的強烈情感。
他想要附身上去。
他想要親吻羋陸。
他想要擁抱羋陸。
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對羋陸做出更嚴重、更跨越底線的事……
他喉頭發乾,身體發緊,腦海裡浮現出一些低聲細語,猶如惡魔的低吟,蠱惑他隨心而動。
與此同時,又有另一道聲音響起,勸他繼續隱忍、堅持,也許他的想法會嚇跑羋陸,他需要溫水煮青蛙,慢慢地讓羋陸習慣他的感情。
兩種不同的聲音相互拉扯。
他腦海裡天人交戰。
就在這時,睡夢中的羋陸再次感受到了什麼,皺了皺眉,接著緩緩睜開眼。
四年過去,他斷斷續續地修煉,修為早已達到築基巔峰,雖然幾次結丹失敗,但是夜間視物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語。
他一眼便瞧見空空蕩蕩的床頭以及仿佛陷入沉睡狀態的帳篷。
羋陸呆愣片刻,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臉,轉頭看向旁側的簾子。
簾子也安安靜靜地垂著。
羋陸下床穿好鞋子,隨意拿起搭在床尾的外衣披上,便走過去掀開簾子。
隻見斛律偃的床上空無一人。
羋陸站在原地,又看了好幾眼,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他有些疑惑。
這大晚上的,斛律偃不在帳篷裡休息,跑出去做什麼?
還是說斛律偃睡了四年睡不著了?
羋陸本想出去尋找斛律偃,但轉念想到這片區域已經被他設下結界,要是斛律偃踏出結界的話,他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
於是他放下心來,躺回床上。
之前斛律偃也出去走了一圈,還騙他說外麵太黑了什麼都沒看清。
可斛律偃的能力在他之上,他都能夜間視物,斛律偃又如何不能?
也不知斛律偃究竟在想什麼。
羋陸歎了口氣,腦子裡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想得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索性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待斛律偃回來。
而斛律偃早在羋陸睜眼之前就像一陣風似的躲到了帳篷外麵。
他來到距離帳篷不遠的一棵樹下,背部貼著樹乾,任由越來越囂張的邪火在身體裡亂竄。
他咬緊牙關,感受著細密的汗水在皮膚上凝結成珠,又緩慢滑下。
夜裡靜得聽不見任何聲音。
除了他再怎麼壓也壓不下去的粗重呼吸聲。
他控製得住自己的手不往下麵探去,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腦子胡思亂想。
他又想到了那片草地。
暖黃的陽光灑在那個人身上,那個人坐在草地上,頭發被微風吹動,露出白淨且輪廓分明的側臉。
聽見他的腳步聲,那個人轉過頭來,揚唇一笑,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於是他過去了。
“羋陸……”這個在舌尖輾轉了許久的名字終於從他的齒縫間溢出來。
羋陸。
羋陸。
羋陸……
他一遍遍地在心裡喊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