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裡就這麼大點麵積,那些人的速度又快,眨眼間便衝到羋陸跟前。
陽光反射在銀白的劍身上,在羋陸臉上晃出一圈圈光暈。
羋陸眼神凜冽,白淨的臉上覆蓋了一層薄霜,他從喉腔裡擠出一聲冷哼,斜眼剜向躲在那些人身後的老鴇:“想殺我們?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能耐。”
他的話音未落,碧幽劍驀然噌的一下從乾坤袋裡竄出。
這把碧幽劍已經不是之前的碧幽劍。
在藥宗堂的桃花陣裡,羋陸曾把碧幽劍借給斛律偃,結果被林稷製造出來的血咒火焰所燒。
等羋陸把碧幽劍收回來時,劍身上縈繞的淺淡綠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烈焰般的明紅。
羋陸將靈力灌入劍身當中,操控著碧幽劍在半空中挽出一個劍花,隨即猛地揮向準備襲擊他們的那些人。
碧幽劍的速度更快,劍身閃過,留下一道刺目的紅光。
紅光切過那些人的脖子。
那些人揮劍的動作齊刷刷地一頓。
躲在後麵的老鴇見狀,跳腳地罵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上啊,把他們都殺了!”
老鴇剛把話說完,就驚恐地看見那些人的腦袋同時從脖子上落下去,咕嚕咕嚕地滾落在地,一雙雙眼睛瞪得極圓。
“……”老鴇怔愣片刻,張口尖叫,“啊——”
羋陸操控著碧幽劍把糾纏悟德的人全部解決,然後劍頭直指老鴇。
老鴇臉色煞白,連連後退。
就在劍頭即將抵達老鴇胸口時,一股力量輕輕拉住了羋陸的手臂。
羋陸回頭看去,發現原本跪在地上的斛律偃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斛律偃臉上沒有一點波瀾,表情接近麻木,他啞聲開口:“我想親手解決她。”
羋陸仰頭看進斛律偃漆黑的瞳仁裡,不知怎的,他心裡有些不安。
斛律偃的狀態很差。
猶如一個被不斷充氣的皮球,皮球一直在膨脹,膨脹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超出了斛律偃的承受範圍。
可皮球並沒有因此停下來,它還在繼續被充氣、繼續膨脹。
羋陸想起他們在藥宗堂的後山上時,斛律偃也是這樣的狀態。
不……
相較起來,那時還好。
此時此刻的斛律偃,讓羋陸有些害怕。
但羋陸猶豫片刻,還是直接收回了碧幽劍,側身為斛律偃讓出道路。
斛律偃麵無表情地朝著癱坐在地上的老鴇走去,他每走一步,就有些許黑霧從他身體裡溢出。
走到老鴇麵前時,他整個人都被一層若隱若現的黑霧包裹。
老鴇似乎認出了什麼,神情呆滯地仰頭看他,和長睫下黑眸對視半晌,老鴇終於想起什麼,濃妝豔抹的臉上漾開極致的恐懼。
“你你你你你……”老鴇結結巴巴,語不成句,仿佛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畫麵一般,“你是那個孩子……”
斛律偃蹲下身,和老鴇對視:“是我。”
“你不是早就跑了嗎?你怎麼回來了?”老鴇話音一頓,冷不丁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刹那間流出淚來,“你娘的死與我無關,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也彆找我啊,我是無辜的。”
斛律偃定定看著她:“可你出賣了她。”
“我我我也是彆無辦法啊,她是我手下的人,要是她跑了,那些人不就得來找我的麻煩了嗎?”老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連聲哀求,“曾經你娘虐待你,還是我好心找人給你搭了一個小木屋,你多少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放我一馬吧,欺負你娘的人那麼多,你彆把所有賬都算到我頭上啊。”
“我不會全部算到你頭上。”斛律偃低聲說道,“所有曾經欺負過我們的人,都得死。”
說完,他勾起嘴角,“包括你。”
老鴇倒吸一口涼氣:“你……”
結果老鴇的話也就擠出一個字,便有大片的黑水在她腳下聚集,一雙腐爛乾枯的手從黑水裡伸出,一把抓住老鴇的雙腿。
老鴇失聲尖叫,胡亂蹬著雙腿,試圖擺脫那雙腐爛乾枯的手。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乾屍傀儡從黑水裡鑽出,張著血盆大□□生生地咬掉了老鴇的一隻耳朵,猩紅的血水噴湧而出,從老鴇捂著耳朵的手指縫裡流下。
老鴇又哭又叫又求饒,扭曲到猙獰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煎熬。
乾屍傀儡並未要了老鴇的性命,而是一點點地將老鴇拖入黑水裡。
斛律偃站在黑水邊上,垂眸看著身體一點點往下陷的老鴇:“看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我會讓你多活一陣,不過是活在我的化屍珠裡。”
“救命……”老鴇的聲音戛然而止,最後掙紮的手指也完完全全地沒入沼澤般的黑水當中。
黑水吞噬完老鴇,越收越小,很快凝為一顆化屍珠。
斛律偃撿起化屍珠,偏頭看了眼白著臉靠在屋簷下喘氣的悟德。
幾年前偷襲斛律幸失敗後,悟德在天命山受了三天三夜的刑罰,身體大不如從前,方才隻是和滿春園的幾個奴役纏鬥,就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斛律偃走過去,目光落在悟德始終緊握成拳的右手上。
悟德好不容易喘完一口氣,聲音發乾地說:“剩下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我想帶著柳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斛律偃怔怔望著悟德的右手,張了張嘴,卻再次嘗到一陣腥甜。
“裡麵裝著柳柳的屍體,但我想,她應該不希望讓你看見這個樣子的她,我就不讓她出來了。”悟德安靜了下,垂眼看著地麵,聲音乾到發澀,“柳柳收養你的時候還是個姑娘,她從未撫養過孩子,也不知該如何撫養孩子,有時候用錯了法子……”
斛律偃不言不語,隻有一縷猩紅從他嘴角流下。
心絞般的劇痛又開始折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