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1 / 2)

胡喜媚偷溜出來之前,為了不讓蘇妲己發現她不在宮裡,安排了後手,雖然她自認安排妥當,幾乎沒有被發現的可能,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蘇妲己看破呢,所以她不敢在外麵多做停留,拿著王筀鵀給她的佛經,向她道了聲謝,並沒有和她再多說什麼,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望著胡喜媚遠去的背影,王筀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隻是單純的發呆。

不知道站了多久,王筀鵀終於回過神來,飛離朝歌。出了朝歌城之後,她立在半空,使用望氣之術,並動用雙眼的神通,看向西岐的方向,隻見那邊金光萬道,瑞氣千條,紫霧升騰,雲遮霧繞中,隱約可見一條生機勃勃的幼龍身影在其中嬉戲玩耍。這條幼龍的頭對著朝歌的方向,不時的張嘴吞吐著什麼,隨著它的動作,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的長大。而盤旋在朝歌城上空中的金龍,雖然體型上要比西岐那邊的大上不少,但是相比於幼龍有生氣,有活力的模樣,雙目無神,趴俯在那裡半天都不動一下,呈現出一副無精打采,半死不活的模樣。

每次幼龍對著這邊吞吐之後,金龍身上的金光就會減弱一點,它身上的鱗片顏色斑駁不堪,已經有脫落的現象。對幼龍對自身龍氣的掠奪,朝歌城上的金龍也不是聽之任之,期間也有掙紮,隻是那份反抗的氣力在王筀鵀看起來,太過微弱,很容易就被西岐那邊的幼龍搶奪了過去。隨著兩邊強弱對比越來越大,金龍這邊的掙紮變得越來越微小,幼龍那邊攫取這邊龍氣的過程變得越來越容易。

看了一會兒朝歌這邊龍氣的流失和西岐那邊龍氣壯大的過程,王筀鵀收回了視線。說句實話,對周代商,她並沒有什麼意見,但是對有著“西方聖人”之稱的西伯侯姬昌這個人,哪怕世人把他誇成了一朵花,她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當初,冀州侯蘇護不肯送愛女妲己入宮,起兵反商。紂王命四大諸侯派兵討伐,姬昌按兵不動,在蘇護屢次戰敗之後,派上大夫散宜生送信給蘇護,勸他獻女,並言道“兵者凶器也,人君不得已而用之。今因小事,勞民傷財,驚慌萬戶,所過州府縣道,調用一應錢糧,路途跋涉,百姓有征租榷稅之擾,軍將有披堅執銳之苦,可憐無辜遭枉。請蘇公以百姓眾生為念,息烽煙,罷兵戈,進女入王廷,不失一殿股肱之意。”

在給蘇護的信中,不僅有“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之辭,而且還說蘇護之女被天子看中,選入宮中乃是美事;認為蘇護為愛一女,和天子相抗,失君臣大義,是忤君之舉,其罪已在不赦;並聲稱蘇護若進女王廷,有三利,反之則有三害。勸蘇護身為大丈夫當舍小節而全大義,萬不要因小節而自取滅亡。說什麼同為商臣,不得不直言上瀆,擺出一副我全心為你考慮,都是為你好的模樣。

當時,蘇護因為連敗了幾場,連兒子都被擒了去,心知自家不是朝廷派來的大軍對手,若是等自家兵敗,冀州城被攻破,不僅一家老小淪為階下囚,並且女兒依然保不住,會被送往朝歌,權衡之下,以姬昌的書信為台階,答應休兵,並送女朝商贖罪。蘇護此舉在不明內情的世人眼中,則是西伯侯姬昌以一書罷兵戈,再次成全了他的“仁義”之名。隻是到了他自己起兵反商的時候,不知道他可還記得當日自己站在大義的名份上,以一副忠心愛國的立場,居高臨下的指責蘇護,勸他不可反商的言語?

西伯侯姬昌之後的作為和他之前的言行不一,根本是偽君子一個。這也就罷了,反正這世上說的和做的不相符的人多的去了,也不多他一個,讓王筀鵀無法接受的是他明知道兒子伯邑考被紂王下令剁成肉醬,做成肉餅,送給他吃,他當著紂王派來的使命官麵,一連吃了三個,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使命官從他的表現中,一點“他已知情”的端倪都沒看出來,因此回複紂王,從而打消了紂王對他的懷疑,為他逃脫囚禁生活創造了機會。

是,姬昌如果不吃由伯邑考的肉做成的肉餅的話,就會性命不保,但是他這份表現,這份心性,這份城府,……絕對當得起“梟雄”這兩個字的評價。隻是人家嫌棄“梟雄”這個詞含有貶義,不肯接受,他要做的是“德配陰陽,心地仁愛寬厚”的聖人。相較其他人對他皆是溢美之詞的誇讚而言,費仲對他“外有忠誠,內懷奸詐”這八個字評價可謂恰如其分。姬昌的所作所為,讓王筀鵀聯想到後世武俠中的一個名為“嶽不群”的人物。隻是他很幸運,並沒有像嶽不群一樣被人戳穿真麵目,而是一直帶著那張“聖人”的麵具到死。

不過這次因為有王筀鵀從中插了一手,推薦褚寬入朝歌為官,將西伯侯姬昌塑造的完美無缺的形象撕破了一角,使白玉有暇,但是似乎影響不是很大,朝歌朝堂上該和他交好的依舊和他交好,還是會在紂王麵前極力維護他,這或許就是作為天數之下,命定之人之人的好處吧。原本可以繼續想辦法扒掉他身上披著的那層“聖人”皮,隻是蘇妲己作死,墜入了魔道,從而行事比以前還要殘忍,紂王在她的唆使下,越發荒∕淫無道,在他們的襯托下,姬昌顯得越發的高、大、上起來,至於之前形象中的那點瑕疵也就微不足道了,被世人有誌一同的選擇“忘記”了。

想到此,王筀鵀忍不住又是一歎,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想想辦法,救救墜入魔道的蘇妲己。雖然對現在的王筀鵀來說,在她眼中,此時黑夜和白晝,沒什麼區彆,不過她不是夜貓子,習慣使然,終究不怎麼喜歡在夜裡活動,因此飛了一會兒,看到前麵有座山,就落下雲頭,打算在下麵歇歇腳。腳踏實地後,她下意識的用神識掃了周邊環境一眼,結果在不遠處的一人多高的大石頭後麵看到兩個畏畏縮縮的身影,笑了一下,說道:“不用躲了,我都看到了,出來吧。”

一個十歲左右的童子抱著一隻似乎有青鸞血統的鳥,戰戰兢兢的從石頭後麵走了出來,走到她近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住口的說道:“仙子饒命,仙子饒命。我和青鸞不是有意要打擾仙子的,我們原本就生活在這裡,此次出來是尋找食物,看到仙子的雲光,本來不想驚擾仙子,就忙躲了起來,不想還是擾到了仙子,我們知錯了,還請仙子饒命。”

聽到那小童不住的告饒,王筀鵀有些莫名其妙,看著這小童和他抱在懷裡的鳥,一人一鳥身上都有淡淡的靈光,也有修為在身,不過修為極其低微,也就剛踏上修行路的模樣,見他們磕頭如搗蒜的模樣,神色有些不耐的說道:“行了,快彆磕了。我又沒怪你,也沒說要殺你,你一直求什麼饒呀?難道我看起來就是那麼凶神惡煞,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要殺人的人嗎?”

啊?那小童雙眼含淚,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聞言怔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忙不迭的說道:“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是我誤會了,仙子看起來慈眉善目,一點都不像會殺人的人。”

“彆跪了,趕緊起來吧。”王筀鵀席地而坐,示意小童坐到旁邊,說道:“我看你也有修為在身,雖然修為低微,但是不管怎麼樣也算是踏上了修行路,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膝蓋怎麼就這麼軟呢?你剛才說你就生活在這山上?你叫什麼名字?這山上除了你和你懷裡的這隻鳥,還有其他修行者嗎?”

那小童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答道:“小童不敢當仙子這句‘同道中人’的稱呼。我名為‘彩雲’,本是天上的一縷彩雲,是由我家娘娘施展仙家的點靈之術點化而來,不過是娘娘洞府裡看門的一個童兒罷了。雖然蒙娘娘不棄,把我當作徒兒一般看待,並傳授了一些修行法門,但是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得叩仙門,哪裡配和仙子相比,更不要說和仙子相提並論了。”

聽彩雲一口一個娘娘的,王筀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女媧,旋即覺得自己想多了,不過雖然知道可能性不是很高,但還是問了一句:“你家娘娘的名諱你可知道?”然後笑道,“既然這山有主了,我這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怎麼也該去前去拜見一下才是,你幫我通稟一下你家娘娘吧。”

“哇——”王筀鵀的話觸到了對方的傷處,彩雲哇的一聲,咧著嘴哭了起來,一麵哭,一麵抽噎道:“我家娘娘名諱為‘石磯’,不過你見不到我家娘娘了。她已經不在了,被一個臭道士給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