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並不隻是一個學習知識的地方。
真要就知識儲備來講,學校老師的水平絕對不如學識淵博的鐘離。但鐘離也有獨自一人教不了的東西。
與同齡人相處的技能、集體的概念、小社會的濃縮與預演,這都是在家學不到的。
橫濱的學校在戰後就重新開放了,在通過禪院甚爾以前作為交易內容抵押的渠道辦了假證後,中原中也成了橫濱國小一枚光榮的小學生。
他是個聰明又適應力強大的孩子,最初的不適過去後,他很快與這些同齡孩子打成一片,並將自己的成績穩定在了年級第一,奠定了自己在這群小屁孩中的地位。
當然,學校生活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這裡還是民風淳樸的橫濱。中原中也這樣個子瘦小學習又好長得還帥的插班生自然也就被高年級的孩子盯上了。
高年級的小屁孩也還是小屁孩。八歲就在殺手堆裡殺個七進七出的中原中也根本沒在怕的,隻用了短短三天就讓整個橫濱國小外加國中部的不良少年都喊他“中原哥”。
日子當真是過得風生水起。
而另一邊,江戶川亂步的“創業之路”也是異常順利。也不知他是用了什麼辦法,被他纏上的前殺手先生到底是接納了他的存在,並且在短短兩年內打出了響亮的名聲,單子的質量和數量也自然水漲船高。
他們甚至在作為第三年的這一年加入了什麼構想,計劃著開家偵探社。
以上這些都是即將畢業的小學生中原中也在家掛了一耳朵聽來的。
踏著有規律的步伐,中原中也拿著講稿,走在校園的石板路上。
明明是上學的時間,學校裡卻空落落的,零星的幾個學生走在路上,也是低著頭沉默不語,一副缺乏朝氣的樣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中原中也看著這死氣沉沉的景象,憂愁地歎了口氣。
從去年開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便隱隱有發瘋的趨勢,手下的行動部隊多次不顧規則攻擊其他組織。這一年更是變本加厲,甚至隱隱將手伸向平民。
原本正常開放的學校因此受到了嚴重影響,大量的學生不再到學校來上學,甚至畢業在即的班級都沒什麼人來,眼看著連幾天後的畢業典禮都要舉行不起來了。
不過這都是到時候才能知道的事,不影響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的中原中也現在把演講稿拿給老師過目。
講台上的老師有氣無力地講著這幾天的事項安排,教室裡坐得稀稀拉拉的學生們也聽得無精打采。中原中也垂下眼,頗為無聊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岩屬性標誌。
回去還要告訴先生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到時候他會上去講話,可以光榮地向先生展示他在學校有多麼努力優秀……
也不知道亂步最近的案子忙完沒有,雖然他總是對上學一副排斥的樣子,但還是很期待他能和先生一起來……
腦海裡各種念頭流水一樣劃過,中原中也百無聊賴地抬起頭,耳畔卻忽然傳來了尖銳的槍響聲。
雜亂的槍聲由遠及近,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呼喝聲和咒罵聲也伴隨著槍響隱隱傳來,並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學生們開始騷亂,講台上的老師也講不下去了。他快速跑到窗前,在看到窗外的景象時,瞳孔一縮。
“快去避難——”
他驚恐地叫道,與之一同響起的是學生們跑出教室的混亂腳步聲,以及窗外幾乎要震碎玻璃的劇烈爆炸。
打到學校裡的火拚,標誌著黑手黨們的暴行將不再針對普通人克製,也標誌著橫濱混亂的全麵升級。
在這個櫻花即將開放的時節,中原中也終究是沒能和盛開的櫻花一同畢業。
*
或許是從早到晚都處於硝煙之中,橫濱的天空逐漸被烏雲所籠罩,白天無法見到太陽,夜晚亦無法見到星空。
但鐘離依舊仰望著,目光銳利而充滿穿刺感,仿佛透過那濃重的烏雲看到了更高的某處。
那是命之座所在的命運之河。
關鍵節點的抵達令河流的奔湧前所未有地劇烈,甚至在衝擊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裂縫,卻又在流經命之座所在的錨點時被鎮壓修複。
造成這種情況當然不是單一節點所能做到的。
“……鐘離先生?”
耳邊傳來的話語令鐘離將視線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了對麵那個一臉局促卻偏要擺出一副威嚴樣子的男人身上。
連男人身後站著的保鏢都比他更鎮靜些。
鐘離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無事,佐佐木先生。”
佐佐木攥了攥擱置在桌下的手掌,好險忍住了自己擦拭額頭虛汗的衝動,臉上努力堆出虛假的笑容,“那我繼續說了。鐘離先生,我知道您與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有約,這些年港口黑手黨就算做什麼也會特意避開您的位置。但是……”
“以這個勢頭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位首領就會完全撕毀僅僅是口頭定下的條約,您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吧?”
說著,佐佐木自認隱蔽地去觀察鐘離的反應,卻隻能從對方無波無瀾的表情中看出不變的淡漠。
佐佐木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老實說,如果有可能,他並不想來接觸這個名叫鐘離的異能者。
對方在這亂中有序的橫濱就像一個遊離在規則之外的bug,不屬於任何組織,不主動乾涉任何事物,卻又偏偏實力強大無法忽視,令所有地下勢力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