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的時間並不足以多做什麼。
但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
趁著【太宰治】還沉浸在“書”中的時候,鐘離直起身,打量著這間陌生的辦公室。
他並沒有在另一個世界進入過屬於森鷗外的辦公室,但這點小問題並不妨礙他看出這間看似平平無奇的辦公室那點微妙的小細節。
安置在房間一側的書櫃看似分類雜亂地擺放著書籍,但隻要仔細看就能發現,神話傾向的書籍占據了相當一部分。旁邊的陳列櫃裡除了正常的藏品外,各種各樣的奇石玉石被正經地錯落安放著,在昏暗的燈光下顯示出綺麗的色澤。甚至於桌麵的角落裡還放著一隻用黃色鬆葉牡丹製作的書簽。
鐘離又將視線移回【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已經主動脫離了“書”與異能製造的特異點,麵無表情地沉思片刻後,突然踮著腳將辦公椅轉了一圈。
像個小孩子一樣。
“先生會罵我的吧……”
“自然不會,隻是這般行事確實欠妥。”
“我在說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呢。”
“但凡因果皆可留下痕跡,並非不可,實為必然。”
精神體狀態的鐘離耐心回答著【太宰治】的話,隻是存在形式的阻隔令他的話語必然無法傳達。
這個世界作為港.黑乾部的【中原中也】走了進來,公事公辦地彙報著任務情況。趁著“書”不再受到【太宰治】的觸碰,鐘離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書”上。
那本應穿過的手觸碰到了實體。
“你也應當不想這個世界毀滅。”鐘離垂眸看著那本平平無奇的《完全**》,“將他無意留下的通道加固,你做得到吧。”
凡事皆有規則,哪怕實際為從屬關係,兩個世界也本不該相通。就像鐘離身為外來者能憑借命之座的影響改變主世界的命運,卻無法改變沒有第二個鐘離存在的從屬世界既定的命運。
但這些世界中誕生了【太宰治】。
一個早早接觸到了“書”,無意間發現自己與“書”形成的特異點能觀測到其他平行世界,從而試圖扭轉自己世界的命運的【太宰治】。
天元咒力產生共振的那一刻,【太宰治】也正巧利用“書”進行著觀測,那一瞬間的可能性形成了幾乎不可能出現第二次的因果鏈。若不進行加固,隻怕鐘離的精神體回歸的那一刻,這條隱晦的因果也便就此消散了。
而這個被主世界的鏈接降維影響了進程卻缺少了關鍵點的世界未來會怎樣,恐怕隻有運行到那一刻才能知道。
從來沒有一個陌生的精神體到過這個世界,從來隻有一個千瘡百孔的靈魂懷抱著虛幻的夢沉入深淵。
在鐘離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書”回應了他。
沒有什麼光亮或異動,悄無聲息之間,無形的影響以“書”為中心擴散,鏈接命之座的通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雖然還不至於讓鐘離以完備的狀態留存於此,卻不必擔心下一次找不到坐標了。
岩元素在手心彙聚,美麗的石花在掌心盛開,鐘離卻並沒有將石花留下,而是摘下正中心花蕊般的玉石,輕輕放置在“書”的夾層。
那其中蘊含著他以提瓦特古文字寫就的真摯祝福。
【你的存在便已是這個世界的奇跡。】
*
鐘離睜開了雙眼。
出於時空夾縫等各種複雜的原因,直到精神體正式回歸的這一刻,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的手裡多出了一朵沒有花蕊的石花。
家裡展櫃上那隻景泰藍花瓶花紋複雜,倒是與這去了蕊的花多有般配。
鐘離想著,反手收起那朵花,起身走出了房門。
一隻黑煤球似的小咒靈正趴在門前睡大覺。
鐘離認出了其上連接著的屬於夏油傑的咒力。
而也就在他的視線落在小咒靈身上的那一刻,那隻緊閉的獨眼突然睜開。小咒靈打了個像模像樣的嗬欠,慢悠悠地圍著鐘離晃了一圈,引路般向著遠處飄去。
夏油傑正在會客室裡與利用瞬移趕回來的五條悟激烈爭論著。
“我不要。”五條悟翹著二郎腿大爺般坐在沙發上,一雙六眼幾乎要翻成白眼,“既然主要的功能沒問題,那有沒有天元其實影響不大吧?高專什麼時候成了警報失效就能被人隨意入侵的場所了?”
夏油傑嚴肅地說道:“結界失效的消息現在還沒泄露,一旦後續傳開,那些詛咒師必然像蒼蠅一樣圍向高專,而失去結界的高專不可能堵上所有漏洞。”
“那就不堵。”五條悟撐著臉吊兒郎當地說道,“身為咒術師重要據點的高專如果連這點入侵都遭不住,咒術師還怎麼同時壓製詛咒師和咒靈,那些留守高專的家夥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強。”夏油傑皺眉規勸道,隨即注意到門前的簡易結界被觸動,“啊,鐘離先生,您的事情辦完了?”
“並非完全處理,不過暫且告一段落。”這麼說著的鐘離走進會客室,而隨著他將門關上,那些起到隔音效果的結界再度落下。
五條悟搶先說道:“鐘離先生,傑這家夥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個拒絕處理麻煩的才是最添麻煩的那個吧!”
兩個已經是成年人的男性依舊如同高專時期那般互相嫌棄著,鐘離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說道:“麻煩之說暫且不談,悟,你能告訴我為何如此抗拒解封天元嗎?”
“你並非因為區區麻煩便放棄問題的人。”
五條悟看了眼同樣準備著聽答案的夏油傑,突然有些不爽地“嘖”了一聲。
“天元要存續下去必須要星漿體來維持穩定吧?”他沒好氣地說道,“我可忘不了啊,小理子的事情。”
星漿體的犧牲是為了所謂大義,為了讓天元的結界始終存續於日本。哪怕奉獻者並非完全自願,既得利益者們也不可能因為這點小小的瑕疵就放棄讓他們犧牲。
但現在,有人給出了解決方法。
哪怕那方法並不完美,同樣存在瑕疵,五條悟也不覺得就這麼下去有什麼不好的。
夏油傑一時語塞。
雖然態度上從來都是公平公正的,但要說對這種事沒有半分質疑,那也同樣是不可能的。
畢竟他認識的是那個努力活著的小理子,而不是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的“天元大人”。
曾經總是把大義和正論掛在嘴邊的少年,在接觸到了更多的人之後,偶爾也會思考著,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將無辜的人推上祭壇,這樣畸形的存在真的應該存續下去嗎?
難道僅僅離開了天元一人,整個日本的咒術界便會就此淪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