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漸漸亮了起來。
然而普通人的生活卻並沒有就此開始。
某種源自本能的恐懼攥住了他們的心臟,大量無形的怪物走上街頭,有的甚至就誕生在自己的家裡。既沒有異能也沒有咒力的人們隻能如惶恐的麻雀般瑟縮著,默數不知何時會突然結束的生命計時。
有些擁有咒力而不得其法的人拿起了手邊的武器,有些能力者竭力奔走救援,有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詛咒師隻求自己安全。
“相川老師,麻煩你了,請安撫杉本他們不要出聲。”
早稻田大學內,還是學生的國木田獨步比老師還要沉穩,在將被堵在自習室裡的老師和同學們安頓好後,細心關上了大門,將從手賬中撕下的紙張變作了手.槍。
他的手賬本已經用掉了不少頁數了,這些從未見過的怪物仿佛根本不怕物理攻擊,不管是冷兵器還是熱.武器都無法奏效,短暫的擊退換來的也隻是那些還有點人類神誌的怪物的無情嘲笑,甚至於還有將附近遊蕩的其他怪物吸引過來的趨勢。
“但我是不會讓你們過去的。”國木田獨步扶了扶眼鏡,將手中的槍再次對準了麵前虎視眈眈的咒靈,“哪怕打亂我的計劃也好,我無法對你們的行為視而不見。”
對麵的咒靈也不知道是否聽懂,巨大的嘴角扭曲著怪笑起來,爛泥般的身體抖動著做出撲擊的姿勢。而國木田獨步也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扣到了扳機上。
天空就是在這一刻亮起的。
一開始隻是一點金色,很快那點金色就蓋過了晨光熹微的天空。星屑般的金色彙聚於一點,又隨著那一點前行的速度拉長,變成了橫亙在天空上的金色光帶。
“光……?”
與咒靈同時看過去的國木田獨步不由自主地喃喃著。
為了更接近“書”與“天元”的所在地,開了光學隱形的白鯨本就懸浮在橫濱正上方。而就在這一刻,所有接近這片區域的大地上的人,都目睹了這奇異的景象。
本來就為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加班到快要禿頭的阪口安吾一拳捶在桌子上,有些崩潰地說道:“這次又是什麼啊!”
這兩天有關於“天人五衰事件”的反轉再反轉已經讓他的眼睛都熬紅了,一方又一方人馬獻上精彩演出的時候從沒考慮過這個可憐的社畜,往往上一秒還在為“中原中也逃竄路徑”的事情做分析,下一秒就變成了“澀澤龍彥再入橫濱”調查報告。
現在甚至“獵犬隊長福地櫻癡實為天人五衰總頭目”的匿名郵件都還沒確定真假,那邊就被破罐子破摔的天人五衰引發了熟悉的咒靈潮,守衛的任務都還沒分配好,就又接到了“天空出現神秘光帶”的報告。
倒是眼睛裡同樣充滿了血絲的局長特助辻村深月還算鎮定,藍發女人看著屏幕上的奇妙的一幕,皺眉說道:“有些熟悉。”
她拿起手邊的通訊器,接通了監控室那邊的內部通話。
“那邊的特異點數值觀測結果如何?”
有了之前觀測天動萬象經驗的監控室早在異象初起之時就放出了無人機,如果有什麼異常,理應很快就將報告發送過來。然而這一次,即使是主動接通通訊,那邊傳過來的也隻有:“完全沒有異常。”
辻村深月眼角抽搐了一下,“請詳細說明情況。”
“就和平時一樣,特助。”通訊對麵的聲音緊張地說道,“我們無法觀測到任何有異於尋常的數值,就像那是一個僅存在於視網膜上的幻覺,我們對它的測量結果甚至不如旁邊被攪碎的雲,一定要用一個相近的數值來形容的話……”
“那就像最普通不過的‘大地’。”
一條存在於天空之上的光帶,又如何與大地一致呢?
而也就在這一刻,監控中那條拖長了的光帶突然開始了新的變化。
延展,拉伸,進而形變。
存在於光中的鐘離已經將如今所使用的少年身軀分解了大半,縹緲的粒子從他隻剩下半張的臉龐邊緣析出,化為光的一部分,又在他的控製下組合成全新的姿態。
為了規避“書”的規則而分出去的那一半力量暫時還無法回收,僅憑剩下這一半的力量要對整個世界造成影響還是欠缺許多,因此將身體的構造做出改變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更龐大的、更精密的、更適宜於能量的運用的。
明明隻是少年的體型,那些分解的元素粒子卻仿佛無窮無儘,飄散的岩元素鑄造出曾經使用千年的軀體,每一寸能量的導向都恰到好處,每一處銜接的結構都渾然天成。
看似耗時的過程其實隻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鐘,光芒隨著軀體的重鑄而逐漸散去,展露出的便是從未在此方世間顯露過的生物姿態。
似龍又似麟的生物體態修長,額上生著金色的龍角,同色的毛發自脖頸長向背後,又順著脊柱向下,逐漸變成似明黃色結晶的形狀,於尾部再次舒展為毛發,在氣流中飄逸成祥雲的形狀。
生物的雙眼是閉著的,眼眶上還有兩道不太明顯的紅色繪線,一路飛揚著延伸至鬃發之中。同樣明黃色的長須自頰邊浮動,與覆蓋了眼瞼的睫毛交相輝映。
——之所以能看得這麼清晰,是因為這隻生物的體型實在太大了。
曾經由魏爾倫化身的魔獸“吉格”已經是占據了一整片橫濱海岸線的龐大,但此時的生物卻仿佛在那之上再次突破了極限,修長的身軀隻是靜靜顯現出來便遮蔽了一整片天空,包括橫濱在內的整個東京都市圈在祂麵前仿佛都成為了一套微縮模型,隻需那縮在腹下的趾爪微一用力,便能將整個都市圈夷為平地。
任何看到這隻生物的人,哪怕從不識得此物,腦海中也隻會剩下一個詞。
——【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