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敗絮 [穿書] 西瓜炒肉 16042 字 4個月前

婚禮結束後,喬南期坐在場館外頭的長椅上,親眼看著不遠處的賓客一個個離開,看著趙嶸和陸星平上了同一輛車,不知要去誰的家裡。

待到場館內的燈光都熄滅了,他才對一直在旁邊陪著他吹風的夏遠途說:“謝謝。”

夏遠途笑了:“稀奇,你最近真的變了個人似的。”

變得差點讓他以為,以前認識的那個喬南期被人換了魂。

最開始趙嶸離開的時候,夏遠途覺得喬南期頂多最開始幾天會有些分手的難以割舍感,過幾天便會往前走。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麼些日子下來,喬南期不僅沒有往前走,反倒越陷越深,瘋了一般什麼都不要,眼裡隻有趙嶸。

後來趙嶸要和陸星平結婚,他又每日裡擔心喬南期發瘋,來婚禮現場的路上還在擔憂要是喬南期真的下手對付陸星平該怎麼辦。可偏偏這時候喬南期沒有發瘋了,甚至規規矩矩地在婚禮上坐了個全程。

完全不像是過去幾年為了報複把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逼瘋的喬大少。

反而越來越像個……會喜怒哀樂、卻也會克製冷靜的正常人。

也許是喬南期表現的太過平靜,夏遠途終於放下心來,小吳把人接走的時候盯走了幾句,他自己便回去了。

但喬南期隻是回家喂了一下家裡那些貓,便又重新出來,去了公司。

深夜。

公司頂層,辦公室燃著淡淡的沉香,燈火通明。

小吳這麼些年跟著他,再累再多加班的時候都遇到過,倒也沒什麼彆的想法,隻是按照先前喬南期的交代,喊了幾個負責相關的人來,同喬南期一起處理起了陳家那些被喬南期收購的資產。

他正拿著一份文件進去,想找喬南期詢問一些細節,走到書桌前時,剛一低頭,便瞧見喬南期衣袖上的酒漬。

辦公室開著暖氣,沒有彆的人,喬南期此刻已經脫下了去參加婚禮時穿的西裝外套,上身隻一件白襯衫穿著,領口那幾串點綴的格紋襯得他沉穩中不帶刻板。唯獨袖口那處酒漬,惹眼得很。

喬南期從前,隻要是衣袖稍微擦到了牆壁,都會立刻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去換衣服。

小吳見過有潔癖的人,隻不過像喬南期這樣一絲不苟到近乎極致的,很少見,他一直覺得其實並不是喬南期有多無法忍受這些,而是這是喬南期約束自身的方式。他們先生總是在各個方麵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防備節製到誰都無法靠近一絲一毫。

可現在,他已經見到好幾次,遇到和趙嶸有關的事情,喬南期便不在意其他東西了。

他壯著膽子,嘗試著提醒了一下,想用這個借口讓喬南期休息一會:“先生,要不您先去換件衣服?我可以先自己忙著,這些東西我都處理過,沒什麼問題。”

喬南期的目光從文件堆中拔了出來,落在他身上。

“不用,”他說,“我想先把這件事情弄完。”

小吳知道勸不動,隻好點頭:“那我儘快。”

這份文件的事情辦完,轉身離開時,小吳腳步一頓,掙紮了一會,終於還是回頭,又說:“先生?”

“說。”這回喬南期根本沒有抬頭看他,仍然低著頭工作著。

“我、我也知道趙先生的事情……”他硬著頭皮說,“但您這段時間太折騰身體,現在木已成舟,您您您您、您還是……多回家休息、休息一下吧?”

他近乎沒有用這樣規勸的語氣和喬南期說過話,說完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喬南期緩緩抬頭。

他沒有小吳設想中可能的發怒或者冷漠,而是眸光微動,那毫無生氣的眼神似乎潤了一層若隱若現的自嘲。

他說:“我現在在這裡還是在家,工作還是休息,有什麼區彆?”

——都沒有意義。

小吳聽出了這句弦外之音。

原來趙嶸當真對喬南期這樣重要。

可趙嶸結婚了,再也不會和他們先生複合了。

他知道症結所在,隻是這似乎是個絕症。

小吳在內心不知歎氣了多少聲,隻聽喬南期突然和他說:“對了。”

“先生您說。”

喬南期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腕處微微露出來的傷口。

這是知道趙嶸結婚那天咬出來的。

當時他腦子都是混沌的,隻覺得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沒什麼不能做、也沒什麼需要在乎的了,什麼都沒想,為了不像個懦夫一樣哭出聲來,這才咬出來的。

可他此刻,想起從前趙嶸有多喜歡他那雙手,又有多喜歡坐在一旁看他彈琴,他便開始有些害怕。

趙嶸和他說過,也許這麼些年,趙嶸喜歡的並不是他這個人,可能是他擁有的東西,也可能是他的外表,他的臉。

他已經不奢望趙嶸愛他,可但凡有那麼一絲一毫趙嶸會喜歡的地方,或者有那麼一個讓趙嶸多看他一眼的東西,他都不敢失去。

“你……”

“幫我了解一下,哪裡治療這種皮外傷帶來的傷疤比較好,立刻幫我預約一下。”

趙嶸喜歡什麼,他便奉上什麼。

趙嶸想做什麼,他便用儘自己所擁有的,確保趙嶸能夠做到。

他沒有和趙嶸相愛的機會,也沒有追求趙嶸的權利,但他可以繼續愛著。

他不再奢求自己所求了。

他隻求趙嶸能開心。

-

趙嶸回過頭去看向陸星平。

陸星平將文件往他的方向一推,把水筆放在文件之上,說:“就差你名字。”

趙嶸順著他的動作低頭,望了一眼那文件。

陸星平已然把文件翻到最後一頁,右下方已經有一行瀟灑的字跡,隻等他添上一筆。

隻等他添上他自己的簽名,明天拿給林律師,就可以知道拿到遺產的所有步驟。

陸星平神色自若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簽完離開。

他垂眸看著該簽字的地方,拿起筆,手指夾著筆身,不知為何沒有馬上簽下,而是轉了轉,眼神有些閃爍。

腦海中思緒紛雜,雜亂到他甚至拉不出根源的那條線。

但他轉了幾下筆,便按下心中那些複雜,穩穩地握好筆,手腕一壓,筆尖便撞上了紙麵,留下細小的一個黑點。

他正打算連筆寫出一個“趙”字——

“趙嶸,”陸星平突然喊了他一聲,道,“你在想什麼?”

他動作一頓,筆尖就這樣按在紙上,黑點漸漸暈開。

“學長說什麼?”

“你剛才,在猶豫。”

“……是有點。”趙嶸說,“我簽完再說吧。”

他提筆又要寫,陸星平卻抬手,直接拉住了他。

陸星平說:“我不想和我簽這種協議的另一方是帶著猶豫簽下去的。”

須臾。

他說:“我——”

“你先想想為什麼猶豫。”陸星平竟然與他同時開口了。

趙嶸看了陸星平一眼,隻見陸星平抬了抬手,示意他先不急著開口。

他張了張嘴,不再說話,指尖的力道已經鬆了,水筆從他掌心滑落,滾在了桌上。

書房此刻隻開了盞正中央的白熾燈,散出蒼白的光,像是勾住了外頭的冷色。

這冷色灑在文件上,本該照得清楚明白,可趙嶸看著看著,竟覺得有點晃眼睛,比在車上看的時候還要累人。

他移開眼,看見了自己左手上戴著的婚戒,更覺刺目。

這婚戒對他和陸星平而言,本就隻是一枚戒指,同其他飾品沒什麼區彆。婚禮上太多事,沒摘,忘到了現在。

趙嶸盯著這戒指,又想到婚禮時交換戒指的環節,喬南期微微抬頭看著他的神情。

他心間一跳一跳的,沒拿著筆的手按著文件,指尖輕輕在紙麵上摩挲著。

“我……”趙嶸複又開口,不再遮掩自己的心緒,“學長,我好像,心有點亂。”

這話其實有點不負責任。

畢竟他們現在已經辦完婚禮,要開始準備法律程序了。這場婚禮誰都知道,陸星平雖然不打算結婚,但也是光明正大發了請柬的,做這些,報酬就是這一半遺產。

於是他立刻補充道:“我不是不拿遺產,答應學長的那一半我一定會給,字我現在就簽。隻是學長既然問我了,我實話實說——我就是突然有點亂。”

陸星平笑了:“你可總算發現了?”

趙嶸噎了噎:“學長早就看出來了?”

“心沒有亂的人,會在婚禮現場上,律師還在看著的時候,戒指都差點給扔地上?”陸星平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說,“我隻是喜歡戴眼鏡,我還沒有高度近視。”

趙嶸:“。”

“那學長剛才為什麼沒有在婚禮上點出來?”

“我不想暗示你,如果你剛才沒有任何猶豫地簽下去了,我就當什麼都沒感覺到。”

“現在也當什麼都沒感覺到,不行嗎?”趙嶸歎氣。

他知道這回不是簡簡單單簽個名字回家的事情了,十分自覺地從一旁搬了把椅子在書桌另一邊坐下。

陸星平似乎也特意給他留了一段理清思緒的時間,起身去廚房泡咖啡去了。

片刻,陸星平端著一杯熱咖啡和一杯溫水回來,趙嶸本來習慣性地以為那杯溫水是給他的,不曾想陸星平將熱咖啡放在了他的麵前,自己端著溫水在另一邊坐下。

趙嶸:“?”

陸星平說:“我一會要睡,你可能需要清醒。”

趙嶸:“……”

他哭笑不得:“我剛才已經想清楚一些了。”

“哦?”

“我今天確實因為喬南期來婚禮,心裡有點亂。但這事情是我們一起商量好的,事已至此,走到這一步了,我沒道理因為我自己的私事影響學長拿到那一半的錢,我也沒道理和這麼大一筆遺產過不去。我現在把這文件簽完,明天帶給林律師,然後我們按照約定辦事就行。”

陸星平直接將那杯咖啡更往他麵前推了點:“想半天就想清楚這個,你還是先喝幾口。”

“……”趙嶸無奈,“我認真的。”

陸星平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將屏幕界麵停留在一個聊天框裡,遞到趙嶸麵前給他看。

——居然是和小吳的聊天記錄。

趙嶸定睛一看,小吳發來的消息特彆多,但其實做的都是一件事。

小吳在把喬南期在《歸程》劇情結束時收購來的那些陳家的東西全都清算了一下,發給陸星平。

“這是……?”

“賀禮,”陸星平收回手機,說,“給我們今天這場婚禮的賀禮。”

趙嶸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