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著舞香。
盯著渾身是血的、看起來就好像是剛剛殺過人一樣的舞香。
賀茂完全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沒有問她牽著的小孩子是怎麼回事,他隻是握著舞香沾滿血的手說:“我帶你走吧。”
他帶著舞香從這座宅邸中逃走了,賀茂帶著渾身是血的舞香和那個跟她哥哥長得無比相像的小孩子,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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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慘重新睜開眼睛時,四周隻有一片漆黑。
他既不在那間和室中,身邊也沒有令他感到安心的舞香。
無慘還是沒能理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困在了咒靈營造出來的幻境裡,可這個幻境太過真實,甚至在混淆著他的理智。
真的有如此強大的咒靈嗎?真的有如此強大的詛咒師嗎?
每一處細節、每一絲情感都能構建出來的幻境,真的會是存在的嗎?
這一次醒來的無慘覺得身體好像變得強健起來了。他不再有虛弱的感覺、也沒有要咳嗽的衝動,即便是站在這樣漆黑冰冷的夜裡,他的視野依舊暢通無阻。
眼前的一切都清晰無比,他的眼睛像是貓一樣豎起瞳孔。這超乎尋常的夜視能力令無慘迷茫了片刻,但是他也很快發現了自己身上、手上沾滿了乾涸的血。
某些片段浮現出來。
某些情感洶湧起來。
對醫師的不滿、對舞香的憤怒……
你欺騙了我,你背叛了我。
負麵情緒就好像詛咒一樣纏繞著他的心,在他的身體裡仿佛荊棘般橫衝直撞。
無慘被這潮湧般的情緒嚇到了,他將手按在心臟的位置劇烈地呼吸著,他的心臟像是分裂一樣地跳動。他下意識想要確認事實,於是回到了那座宅邸中。
曾經對他而言如洪水猛獸般的室外,和那些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他未曾感受過的事物,炎熱、寒冷、太陽、月亮……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渺小。
無慘感到有某些東西正在心臟裡生長。
寂靜無比的夜晚,越是靠近、越是血腥味濃重的房間……月光從被拉開的障門照進去,裡麵遍地是黑紅色的血刺眼無比。
無慘不由得想,舞香去哪裡了?
她明明總是會守在他身邊,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裡,
無微不至地照料著他。隻要房間裡稍微有一點點血都會跑來清理乾淨,他一開口就會回答。可是現在幾乎滿屋子都被血浸濕了,血腥味甚至在往庭院裡蔓延。
舞香去哪裡了?無慘在心裡想。
[……哥哥。]
冰冷的夜風中,仿佛吹來了虛弱縹緲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叫著:[哥哥……]
無慘受到了聲音的感召,他順著這道聲音一直走,直到走到了水井旁。
他忽然想起來,之前舞香告訴過他,有一名侍女在淹死在了水井裡。
成為了咒術師之後,無慘獲得了許多從前未能接觸到的知識,他知道了人類的負麵情緒會誕生詛咒,還知道不甘而亡的人有可能會化作怨靈。
咒術師的負麵情緒不會產生詛咒,但是如果咒術師在死亡時不是被咒具殺死,那麼也有可能會化作怨靈。
庵歌姬曾告訴過他們,咒術師的死亡從來沒有無怨無悔的。
無慘看向井中,水桶浮在水麵上,他把係著繩子用來打水的水桶從井裡拉了起來。再往下看時,暴.露在他視野中的卻是一張**的臉。
如同水草般漾在水麵的黑發,和冰冷的井水融成了比夜更加深沉的黑暗,慘白的麵容、猩紅的眼瞳。但這是舞香的臉。
她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著,眼睛裡沒有一絲光亮,讓無慘想到了和室裡那些乾涸的血跡。
無慘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那應該就是舞香的血。
但是井水中的她在發出聲音,像是刻在肌肉中的本能一般,即便是肢體冰冷、失去機能也要呼喚他。
[哥哥。]
無慘盯著舞香那張慘白的臉,恍惚間他竟覺得她從井裡伸出了手,好像是希望他能夠擁抱她一樣。
從他的身體中分裂出肉塊一樣的東西,它們靈活得好像觸.手一樣往水井中伸去,無慘看著那些表麵如同肉瘤般的長觸伸進水裡,卷著舞香泡在井水中的身體收回來。
肉觸縮回無慘的身體裡,他抱住了這具冰冷的身體。
[哥哥……]
她又在叫他。
舞香好像隻會說這句話了。
無慘應了一聲,他用手去摸舞香那張慘白濕潤的臉,但是他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尖銳,竟然把她的臉劃破了。
這嚇得他縮回了手,懊惱的情緒浮現出來,無慘頭一次發現,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在意妹妹。
因為,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