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們認為, 名字是最短的咒。
和人互通姓名之後,彼此之間會產生聯係——真名會對人造成束縛, 但也是羈絆的初始。
“阿彌,她的名字是春日彌。”
這個名字是從夏油傑口中被說出來的,因為阿彌根本就不願意開口跟五條悟說話。
本來也不是多麼好脾氣的人,五條悟拿糖哄了她兩下之後就完全沒了耐性,一臉嫌棄地說自己最討厭小孩子了。
夏油傑露出了不讚同的眼神,當著小孩子的麵講這種話就不怕傷到小孩子的心嗎?
他剛想跟阿彌說不要在意這個人說的話,可是阿彌卻忽然抬起了臉看向他, 她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聲音。
“我,不是春日彌。”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情感起伏。
那你是誰呢?夏油傑下意識就這樣想了。
不過他沒有這麼直接地說出來, 而是換成了另外一種婉轉可親的說辭:“為什麼這麼說呢?”
阿彌以前就曾對夏油傑說過她的夢想是“想從這裡逃走”,夏油傑覺得阿彌或許是不喜歡春日家, 所以才會連同自己的姓名都想要否認。
他和阿彌說話時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不過阿彌本來就是小孩子。哪怕她總會時不時流露出完全不像個小孩子的眼神。
但是她沒有向夏油傑解釋原因, 而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五條悟。
麵對著這樣的景象,聽到這種說法, 對上了阿彌的目光, 在五條悟的記憶裡浮現出一個名字。
如果你不是春日彌的話……
[神無月。]
在八歲那年, 閉上了第二層眼瞼的五條悟見到了真正的黑暗——那是比人世更加靠近裡麵的世界。
他曾跟隨遷徙的光之蟲構成的發光河流遇見了一個女人, 她有黑如鴉羽的長發, 和一雙漂亮的紅梅色的眼睛。
當眼前這個黑發紅眼的小女孩沒有表情地注視著他時, 五條悟仿佛在“春日彌”的身上看到了神無月的重影。
[你會是神無月嗎?]
-
夏油媽媽對五條悟的到來表示非常歡迎。
她是個極其包容的人,所以無論夏油傑帶什麼回來都不會心生不滿——隔壁人家的小孩子、公園裡的小狗、咒術高專的同學……夏油媽媽每次都會幫著他照顧。
在做晚飯的時候, 夏油媽媽問五條悟有沒有什麼不吃的東西。
正在幫忙洗菜的夏油傑說:“悟什麼都能吃。”
——這是假的。
夏油傑就是故意的。
五條悟極其挑剔, 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毛病一大堆。
他覺得夏油傑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天理難容。五條悟惡狠狠地瞪了夏油傑一眼, 但是這種眼神對夏油傑毫無威懾力。
阿彌也搬著小凳子墊在腳下幫忙洗菜,夏油傑看她捋起來的衣袖快要滑下來沾到水了,就叫她擦乾手去看電視。
“剩下的我來做就好了。”
於是阿彌便從凳子上下來,把它搬回客廳擦乾淨。五條悟坐在沙發上支著腦袋看她,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客房還沒有收拾出來,夏油媽媽就問五條悟今晚先睡夏油傑的房間行不行。不過畢竟也是上高中的孩子了,兩個人睡一張床肯定會擠,所以夏油媽媽就在地上又鋪了床鋪。
當然,這肯定不是給來做客的五條悟的。
五條悟在那裡笑嘻嘻地說謝謝夏油阿姨,在她剛轉過臉去便用眼神挑釁著夏油傑。
夏油傑閉著眼睛完全不去看他。
外麵夜色暗沉,屋內燈火氤氳,“家”的氛圍籠罩著這棟房子——即使他們並不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阿彌感到自己要徹底被溺在這裡了。
她甚至希望日子能夠永遠都能這樣持續下去。但她總歸也是要“回家”的,這裡不是她的“家”。
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阿彌轉動了一下眼睛,她發現五條悟又在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
-
夏油傑帶回來的同學是個很奇怪的人。阿彌覺得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裡總是帶著一種打量思索的意味,就像是、就像是……
要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其他的東西,要找到一些不屬於她的特質。
那種目光讓阿彌感到很不高興——她討厭這樣。明明是在看著她,卻又不像是在看她。
這更像是要透過她去尋找其他人的身影。
這算什麼呢?真是讓人討厭。
她對五條悟提不起好感。要不是因為對方是夏油傑帶回家的,她肯定會直接跑掉,絕對不會再和他待在同一間房子裡。
對於阿彌來說,夏油傑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夏油家也是很特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