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 第九章(1 / 2)

盲船 普通的鹿 5807 字 4個月前

掛電話前,趙見初聽到話筒那邊歎了口氣。

畢竟他真的還沒吃,也不能完全是騙人吧?趙見初有些心虛。說來也好笑,他小時候一開始其實挺怕江畔的,主要是江畔脾氣差愛打架的惡名在外,他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會挨揍。

後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江畔差不多是真的拿他當親弟弟了,恐怕親弟弟也未必能有這種待遇 —— 他的同學說起自己的哥哥弟弟,不是嫌對方煩就是不滿父母偏心,總之少有親近得完全沒齟齬。

他的胃不好,算是這半年來江畔掛在嘴邊的事情了。通常發小的情誼該是怎樣趙見初也說不清楚,但江畔對他確實已經有些上升到當爹的程度,甚至連趙允望都不會這麼記掛他。

趙允望知道他培訓期發作胃炎的時候,也就是說了句乾這行要愛惜身體。

因為這樣親近的關係,他才遲遲沒有對江畔出櫃。他內心深處覺得這件事十分鄭重,不是一塊吃飯的時候順嘴一提就行的那種 —— 他既沒有合適的時機去坦白,也沒想好恰當的說辭。

至於黃顯光說江畔不在乎,趙見初對這話隻有嗤之以鼻。江畔當然不在乎自己的同桌是不是同性戀,可他和黃顯光,能算一回事嗎?

江畔上來的時候,趙見初披著白大褂站在三樓樓道口,正眼巴巴地等著,那樣子怎麼看是在搖尾巴。

”趕緊吃。” 江畔和他一起走進辦公室,把飯放在桌子上,又環顧空蕩蕩的辦公室,“怎麼就你一個人在乾活?”

“本來今天就是我值班。老楊明天還得上法醫門診,我就勸他回家休息了。”趙見初說得半真半假。

他更多是私心,跟人家剛吵過架,單獨呆在一起太尷尬。

他把頭上紮的小揪散了,隨手抓抓扯得酸痛的頭皮,渾然不覺揉出了一個鳥窩來。

“我是不是打斷你們同學聚會了啊,” 他食不知味,心思全在黃顯光和江畔見麵說了什麼上,“沒想到你那個同桌還記得我。”

江畔坐下後就在發信息,搭著腿靠在椅子裡,眼見有些疲憊,向來刮得乾淨的下巴也冒出些許青茬。直到趙見初跟他說話,他才嗯了一聲,過一會抬起眼皮:“本來不想去的,我媽要回來打官司,我去找那個弄遺產糾紛的同學問問。”

趙見初囫圇吞下一口米飯,問:“有什麼問題了嗎?”

江畔沒說什麼,哼笑一聲,聽不出喜怒。

趙見初偷瞧著對方,看起來不像是堪破了他的小秘密,漸漸放下心來,講起些有的沒的。

“我昨天看到咱們高中門口那個理發店老板發朋友圈,說不乾了回老家去。以後都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剪頭了。”

他咬著筷子朝飯盒自顧自地苦惱,頭上的雞窩漸漸散開,一綹一綹地搭在額前,潦草之餘隱約流露出些說不清的,好像隻有這時才會表現出的親密與自得。

江畔坐在對麵,不動聲色地打量。

今天同學聚會上,他和人談完正事,又被黃顯光拉住多喝兩杯。黃顯光喝酒從來都不是個,向來是先給自己放倒,今天也不例外,喝多了就開始胡謅,大咧咧地埋怨江畔怎麼不帶弟弟來。

江畔好笑,說合著他弟弟是拿出去到處給人介紹對象用的?

“那你可真的太有病了,這正值青春年少,談談戀愛不是正好嗎,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在和尚廟裡過啊。” 黃顯光指著他笑罵,又腆著一張臉自賣自誇,“我沒病有錢,知根知底,和我談戀愛既沒有金錢損失,也沒有被割腰子的風險,回頭上我們醫院看病,還能享受家屬待遇走VIP通道。”

江畔上上下下地評估著黃顯光,多年的朋友,確實沒看出什麼好, “隻是,我問你,” 他想不明白,“你喜歡趙見初什麼?你怎麼就肯定他一定喜歡男人?”

黃顯光酒勁上頭,嘴裡開始顛三倒四,“多好啊……往那一坐,乖乖,跟以前一模一樣乖乖的。”

緊接著就是胡說八道,“我這眼從沒看錯過,怎麼可能直,他絕對不直—— 我天天在人堆裡,他不可能直我告訴你——”

再然後就鬨著給趙見初打電話。這個醉漢掏出手機,江畔坐在旁邊,清清楚楚地看見趙見初那張證件照頭像,就明晃晃地在黃顯光微信聊天列表的最上麵。

此刻他再若無其事地打量著趙見初,看不出來是,也看不出來不是。

他覺得有一件事黃顯光說得沒錯,趙見初似乎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小時候悶悶的不大活潑,十幾歲的時候也是話不多,做事講話總一副溫吞吞又認真的樣子,等到了二十多歲仍舊是這樣,他似乎沒有長大也沒有變得更成熟,就像一顆自顧自旋轉的恒星,自顧自地散發溫熱,以至於江畔從來都沒有那種真切的感受,感受到原來被他提溜著的小跟屁蟲已經變成優秀到足以讓彆人怦然心跳的成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