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鳥 第三十章(2 / 2)

盲船 普通的鹿 7391 字 6個月前

“這塊地方一打雷就跳閘,今天下著雨隻能這樣了。”

他一邊套衣服一邊說,一回頭看見趙見初偏著頭坐在副駕駛,半邊耳垂都是紅的,一副含羞待怯的樣子,惹得人心猿意馬。正要上手,又想起剛才趙見初剛才哭得天塌地陷的樣子,隻能訕訕地縮回來。

這小子長大了還是這麼能哭。

“本來是想帶你出來玩玩貓,散散心。” 江畔話雖這麼說,卻一點沒有遺憾的意思,隨手擰開音樂,“結果鬨這麼一出。”

趙見初沒想明白他嘴裡的這一出指的是哪一出。

車窗外瓢潑一樣的雨,車窗內氤氤的濕氣揮不散。

“晚飯那會,我也不是因為想案子。”趙見初忽然說,“你媽走的時候,我以為她看出來什麼了。”

他忽然醒悟過來,這段時間他其實一直在自欺欺人,把自己抗拒不了的曖昧強行解釋成朋友間的親昵,找一個理由心安理得地沉溺。現在回想起來晚餐那時他撞著燈,下一秒江畔就站起來,他們兩的舉動簡直是在把段燕當成瞎子傻子。

江畔遞過來一隻手,在他腿上拍拍又收回去。

“我媽那邊不用在意,她不想管我,也管不了我。”

這句話聽上去就有些淒涼了,聽得趙見初很不是滋味,偏偏當事人似乎不這麼覺得。

他一可憐江畔,跟著就要心軟,眼看著江畔朝著自己家開,卻沒再執著要回宿舍。

現在他剩下半邊理智,剩下半個人已經站到江畔那邊去了,半個對一個半,他已經沒有力氣對抗了。

車子停好熄了火,江畔沒忙著下車。

“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挺想和你談戀愛的。” 停車場昏暗的光照在男人側臉上,高眉深眼,高處愈亮,深處愈暗,“我覺得會比現在有意思得多,不像現在這樣整天整天夾在案子裡。彆說我自己了,有時候看你這樣我也挺擔心的,年紀輕輕乾這一行,天天愁成一個小老頭。”

他伸手過來,食指圈起在趙見初的額心輕輕刮了刮,“這樣下去不行啊,過幾年你就要把自己壓垮了。”

“哥。” 趙見初反握住那隻溫熱的手,“你真的不害怕談戀愛會把我們都變得麵目全非嗎?”

他歪頭看著江畔,江畔也看著他。

其實要說現在這個樣子的江畔,似乎和從前並沒有太大區彆。他不太分得清含情脈脈和關懷的眼神有什麼區彆,明明江畔過去對著他也會時不時露出這種眼神來。

“不要緊。”

江畔這麼說著,忽然探過身體來,趙見初下意識往後一縮,但江畔隻是伸手替他鬆了安全帶,“你慢慢想,最後還是不想也不要緊,怎麼樣都行,哥都聽你的。”

晚上照舊是睡一張床。

江畔還特地解釋了一句,明天要叫他回隊裡開會,今晚就住這,明天一起走。

趙見初彼時抱著被子已經昏昏欲睡,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反正都這樣了,也用不著專門找個理由。但他太困了,這句話含在嘴裡就睡過去了。

再醒來,還是半夜。

江畔睡在他身畔,呼吸綿長,像是睡得非常深。

趙見初一醒來就清明得要命,再睡不著,歪頭看著旁邊的人。

暴雨歇過,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幾乎晃眼的地步,明堂堂地照亮整個房間。

趙見初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他和段燕單獨見麵的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月亮。最後他哭著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手機還沒有掛斷。

他想起那天深夜,自己抱著手機,眼角是乾掉的淚,蜷縮在半溫熱的黑暗中,像受傷的野貓蹲伏在冬日裡最後一個沒有被冰雪覆蓋的熱力井蓋上喘息著,不由自主地對著手機吐出兩個模糊的字,又忽而慌張地捂住自己的嘴,好似捂住一團夢寐時遠而迢遙的溫火。

“江畔。”他輕輕呢喃。

他很少這樣叫江畔。私下裡哥啊哥地叫,局裡跟著大家叫江隊。

江畔。

他悄悄撐起上身。

江畔長得很好看,笑起來會讓人覺得很好相處,不了解他過去的人很容易就會被這張臉糊弄,以為這是個善於逢源的人。他不止一次聽同事說過江隊這個人又會做人又會做事。

他每每聽同事這樣說,會忍不住要在心裡把自己放上去比較。他這樣總喜歡較勁的就是不會做人的那個。

顯然江畔今天也是很會做人的,他說不要,江畔就說行,繼續給你當哥。

然而,他又想,這不是一回事。江畔在外人麵前會做人,是懶得計較,而在他麵前 ——

他盯著江畔薄薄的嘴唇想,那是因為他不想讓我不開心,他要哄著我。

他忽然想得有些得意起來,這份得意在心裡發酵,吹成一個恣肆的氣球。

狗東西,親就親,咬一口算怎麼回事。趙見初開始有心思秋後算賬了,盯著這張臉不服氣地想,光讓你一個人嘗味兒了。

他忽然間不知道哪來的狼心虎膽,好像今晚戳破這層紙,連著什麼羞恥也一並不要了。

趙見初小心翼翼地朝睡著的人湊過去,伸手摸到熟睡的人的耳根,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隻熱烘烘的臂膀摟過來,把他死死按住——

睡著的人在他的發心吻了吻,“彆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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