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鳥 第三十三章(2 / 2)

盲船 普通的鹿 5920 字 5個月前

他趕緊走過去,把女人拉開,拉到一邊體檢床上,安頓對方坐下:“孩子能有什麼錯,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現在正是需要大人去安慰她的時候。”

母親嚎啕著反問法醫,出了這種事,女孩子家怎麼做人,她以後怎麼談對象結婚。

趙見初鬆開扶著女人的手:“人活著又不是為了這些事活的。”

他看看瑟縮在旁邊一聲不出的女孩兒,轉身拿了桌上的紙巾遞給母親:“她以後還有很長的人生,眼下最重要的是幫她從這件事裡走出來。”

一番好勸,勸得趙見初口乾舌燥,母親最終情緒穩定下來,肯冷靜下來好好說幾句話。最後收拾起眼淚,帶著孩子走了。

趙見初送走人,回身坐在檢查床上發了會呆。

法醫門診辦公室設在中心醫院門診樓的最頂層。這一層裡另一個科室是精神科,就在法醫門診辦公室對麵,中間隔著一個門廳,時不時能聽見那邊崩潰痛哭大喊的聲音。

他早就覺得這種設計好似有意為之,把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們放在一起束之高閣,藏在這間病院深處。而他就好像那扇門,無情地向那對母女關閉,因為他所依從的規則在這種時刻不代表任何公正與希望。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矯飾他施加在這對母女身上的殘酷。

他呆坐了很久,直到想起自己還泡在固定液裡的組織,一看時間早就過了,急忙打電話招呼同事先幫自己撈出來。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公交車上看工作群,看到有人說江隊和陳讖早上把那對夫妻弄來局裡問話了。

他關心結果,給江畔發了條信息,對方許久沒有回。直到他回到單位,套上白大褂,江畔打電話過來。

江畔在電話裡說,這個案子現在有點複雜了,具體情況等明天去省城的人回來,開個會一起說。

而這個電話專門打過來,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和趙見初說。

徐小娥的案子前麵遞到檢/察/院,檢察院有自己的法醫,要找他們複核法醫證據的細節。

趙見初有些意外:“我們報告寫得挺清楚了,還要複核什麼?”

江畔正在刑偵隊的辦公室,這會眼見辦公室裡人多起來,舉著電話出去,找了個沒人用的會議室,關上門,“他們究竟想複核什麼,這個現在不好說,可能是覺得起訴罪名有些棘手。不一定是要推翻你們的結論。他們明天過去,我先跟你說一聲,你跟老楊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他聽出趙見初那邊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你要是害怕,要不我讓他們來隊裡來隊裡開複核會,到時候我過去陪著你們。”

趙見初這會心思已經全跑到明天的複核會上了,盤算著今晚上這點時間怎麼分配,完全沒領會到江畔這點子溫存:“這有什麼可怕的。不說了我先掛了,今天還要加班,好忙的。”

下班前老楊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趙見初說已經做完包埋了,後麵沒什麼事了。

他想了想,還是叫住了老楊:“明天檢察院要過來複核徐小娥的案子,我們怎麼打算?”

他還是想提前探一下老楊的口風。

檢方專門找法醫複核證據,他上班以來還是第一次。雖然江畔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心裡不覺得是什麼好兆頭。

老楊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站在門邊:“我們還能打算什麼。隻能明天看他們怎麼說了。反正遺體都讓家屬領走了,補證據也不可能了。”

趙見初點點頭,沒再說彆的。

晚上他自己留在辦公室加班,想臨時抱佛腳再過一遍徐小娥案子的證據。

果然這點佛腳不是趙見初杞人憂天。。

檢方的人過來,直說覺得現在法醫證據還不夠強。雖然高輝的口供是承認了他對徐小娥的不作為責任,但是法醫證據上不能直接關聯到他能認知徐小娥瀕死的事實。檢方的人擔心高輝的律師從這一點做突破口,而高輝本人也有可能在法庭上反水,最後法院很可能會把檢方起訴的罪名駁回去。

檢方的意思是退回補偵,要麼他們能提供更多的證據,把材料補齊了,要麼不作為這部分就這麼算了,隻按虐待起訴。

趙見初不同意:“他作為一個有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怎麼會認知不了這個事實?他曾經在叫救護車之前偽裝現場,把徐小娥從沙發上拖到床上,就這個過程裡,也不可能沒發現徐小娥不對勁。更何況正常人發現受害者沒有生命體征,第一反應都是立即叫救護車,他如果不心虛,為什麼要在現場大動乾戈。”

他最後幾句話撂得有些不知輕重。

“你們怕法院不認可起訴罪名,但總不可能做每一個案子都是奔著穩妥的目的去,就圖個順順當當吧?明明我們的初衷應該是竭儘全力挖掘和證明犯罪事實。現在受害者已經死了,說什麼還給她正義都是扯淡,死人要正義有什麼用。我們之所以還要做這些事,都是在做給活人看。今天我們放過一個打死人的丈夫,明天就會站出來千千萬萬個男人有樣學樣,因為他們會從這個案子裡看出法律的虛弱,看出我們的無能。”

“哪怕有一絲可能嚴懲高輝,我們都不該放過這個機會。如果法律不是用來懲治已犯,警告未犯,那我們現在是在乾什麼,表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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